柳叶儿

下班的时候，每当看到孩子们一个个被车子接走，我就情不自禁地想起儿时的上学路。

我们村在一个山坞里，学校坐落在隔壁的龙源村，要上学得翻越一座不高不低的山岭，上上下下，走个半小时的样子。岭上的那条路，是我儿时上学的必经之路。

这山路有点窄，一个人走倒还宽裕，两个人相遇就得侧身而过了。路面间或是小石子自然铺就，间或是人为起了几个台阶，高低不平。半山腰要经过一片微陡的石壁，不知何年何月，有人从上面凿出一条羊肠小道来，仅供一人通过。

路边的坡地，如梯田般，层层往上。路的上头是一片板栗林。路下是一片荒芜的茅草地，茅草里经常会窜出一只灰色的野兔来。

再顺着山腰约摸走个十分钟左右，就有一座简陋的亭子出现，亭子顺着路的方向，两头都敞开着大门，靠墙有两排石凳，坐上去冰凉冰凉的。

出了亭子，就是顺坡而下的石阶，就像一架长长的楼梯倚在山坡上。到底有多少级呢？我和小伙伴们一起数过很多次，却都没有数清楚，但至少有一百好几十级的。每当下台阶的时候，我就会感到无比的轻松，从不会一级一级地往下走，而是蹦着两三个一起往下跳。

下几步，就能俯瞰到龙源村密密麻麻的房子，就能远远地看到尹山顶上，掩映在大树底下的学校了，甚至能听到刺耳的铃声和同学们在操场上的喧闹声。进了村子，一直往下，路上碰到的都是一些熟悉的面孔。叔叔啦，伯伯啦，婶婶啦，奶奶啦，我都一一打着招呼。

那时的上学路，一年四季，野花不断。春天，路两旁不知名的野花总是冒出来，山上成片的红杜鹃很醉人，火红火红的，东一丛，西一簇，常常惹得我们这些女孩子盼望着早点放学，好去山上摘杜鹃花。紫藤也是少不了的，只要有一棵，就能长成一片。那一串一串的花骨朵，散发着浓郁的芳香。还有紫色的地丁，粉色的地黄，雪白的山楂花，金色的蒲公英，深红色的彼岸花，它们总会按着自己的时令开放。等秋天一到，茅草地里的野菊花开放了，金黄金黄的，好看极了。

于我，印象深刻的不止是这些花。秋日的傍晚，当我背着书包走在这条路上，就被那片板栗林给勾住了脚。一棵棵板栗树并不高大，结满果实的树枝低垂着，一个个刺猬似的的板栗蒲，有的已经微微裂开，露出点点暗红色的果实。

这时，我就毫不犹豫地把书包放到树底下，踮着脚尖，连枝带蒲摘一堆。我用石头使劲地敲，用双脚拼命地踩，用双手使劲地掰，直到红的或白的栗子从刺儿球里滚出来。秋天的夜来得快，不知不觉地就天黑了。我忽然害怕起来，背上书包就往家里赶。

这条上学路，也让我当了一回远近闻名的“小能人”。家里种蘑菇，需要积牛粪，父母亲就让我每天挑一担小畚箕，带一把小锄头去学校。放学回来的时候，我就一边走一边铲牛粪。龙源上半村人的庄稼地都在我们居住的山坞里，他们每天都会赶着牛儿从这条路上经过。于是，每隔一段路，就有一堆两堆的牛粪。我呢，每看到一堆牛粪，就会两眼放光，捡了宝似的，欢欢喜喜地把它们铲到畚箕里去。我放学的时候，也刚好是村里人收工回家的时刻。他们见我挑着一担牛粪，都夸我懂事又能干。没过几天，村里人教育自己的孩子时，总不忘拿我比一比。我知道了，心里头感到很光荣，一种劳动的光荣。

山岭的这边，也有我们自家的庄稼地。地里种的一般都是番薯，父亲喜欢在地的边上再套种一排玉米。那个时候种的都是山玉米，春播秋收。有一年，玉米还是青蒲的时候，我就发现玉米被人掰了去，而且每天都会少一个，我便告诉了母亲。母亲通过好几天的观察，才发现那玉米棒子是同村的一个小男孩趁上学的时候掰去的。母亲问他的时候，他一点也不隐瞒，每天掰一个，拿到学校食堂里去蒸，很好吃。每当讲起这件事，母亲就会说，那个时候大家都太苦了，才会这样……

山路上，演绎着我和伙伴们的童年故事。我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捡板栗，一起摘野花，一起诉说心中的烦恼，一起分享心中的快乐。有时，我们会在石阶那里做一会儿作业再回家，只为逃避喂猪烧饭的家务活；有时，我们坐在亭子的石凳上讲鬼故事，讲到害怕的时候就一哄而散。在这条山路上，小伙伴们也曾为了一点小事吵架，甚至打架，不过，到了最后我们还是和好如初，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就是这么一条山岭小路，陪伴了我的整个童年，也拉近了我和小伙伴、和大自然的距离。也许，还不止这些。

山路弯弯，这条路是多么的有趣啊，我好想告诉我的孩子们。

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邹楚环 汪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