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儿

城郊长岭村的稻花香了。我也有好多年没有看到过这么一片稻田了。一直想去，却不得空，只能盗图一张，细细观赏：远看，稻田层层叠叠，如阶如梯，盘旋山坡；近看，谷穗弯弯沉沉，如金如光，丰收在望。

让时光回到从前，随便走进哪一个村子，走到哪一片田野，这稻田都是常见的。家家户户都要种水稻，而且是两季——夏一季，秋一季。

初夏，耙好的稻田泛着道道水光，农民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弓着身子插秧，是“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的真实写照。那青蛙，一大早就蹲在秧田之上歌唱，呱呱呱，呱呱呱，此起彼伏，好不热闹。等到秧苗插完，它们就在稻田里栖息。人一走近，一只只就惊得四处逃窜蹦跳。

我和小伙伴用缝衣针弯一个钩子，穿一条蚯蚓，蹲在田坎上钓青蛙，一边钓一边唱着：“青蛙滴滴哒，来吃南瓜花。”钓青蛙是其次，甩着诱饵逗得小青蛙一个劲儿地往上跳才是乐趣。

学校里，老师给我们讲，青蛙是人类的好朋友，专吃害虫，小小的我并不明白其中的奥妙。直到多年以后，不见了稻田，少见了青蛙，我才体会到此中真意。

夜晚，我们坐在门口乘凉，父亲和三爷爷他们会一起谈论稻子的长势和病虫害。于是我知道了，有一种害虫叫做稻飞虱，啃食汁液；还有一种害虫叫做卷叶虫，它会结网让叶子卷起来。偶尔，远处的稻田里传来“呱”的一声。想来，那是黑夜里青蛙的梦呓吧！

稻谷成熟了。此时，若沿着田埂走去，一穗穗金色的谷子，都沉沉地低下了头，心底不由得荡起一阵丰收的喜悦。谷穗垂得越低，产量就越高。我亲眼看到母亲，弯下腰，低着头，把谷穗托在掌心，掂了一遍又一遍。我在课堂上跟着老师诵读“谷穗笑弯了腰”，就特别的有感觉。

那个时候的农村，论谁家富裕，就看谁家里稻谷的收成，一亩能割几百斤，够不够吃，家里的粮仓有几个。村里人经常传赵伯伯家里的粮食最多，因为有人看到他把楼板用木杠撑着，说是楼上木仓里谷子存得多，怕塌了。

很多时候，很多农户，家里的谷子总是吃不到新稻成熟的。这个时候，村委会按人头分配国家给的供应粮票，是平价的，我记得我们家能分到一百多斤。若还是不够吃，只能借，只能花更多的钱买溢价的粮食了。我总记得每次晒完谷子，父亲和母亲总要抬着箩筐，用大杆秤称重，计算亩产的斤数，喜悦之情也溢于言表。

课堂上，老师讲《锄禾》这首古诗，我们很快就记牢了。是啊，插过秧，割过稻子，抗过旱，雨里淋过，太阳底下晒过，这些辛苦都真真地经历过，哪有不明白的呢？从小，大人就会教育小孩子“五谷粮食要珍惜”。我总记得，只要把饭粒掉在地上，母亲见了就会责备我。外婆还经常唬我：米饭踩了，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因此，吃饭的时候，我总会倍加小心，不让饭粒掉落在地。

等到我读师范的时候，水稻的亩产量就大大提高，村里人都改种了单季稻。后来，外出求学，工作，我也从此离稻田风光越来越远。再后来，大家田里都种了经济作物，极少有种水稻的了。

曾记得女儿小时候，坐车偶遇一片绿油油的水稻，她挥着小手兴奋地喊着：“妈妈，葱！”葱和水稻是隔着十万八千里啊！可是，在孩子的眼里它们是那么相像。实践出真知，没有亲眼见过，又怎能知晓呢？

我特地问了长岭的朋友，她说这片稻田是前年开辟，今年开始种植的。我想起了辛弃疾的“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岁月静好，沧海桑田。秋风送爽，金浪翻腾，这应是献给祖国母亲最好的生日礼物。

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邹楚环 汪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