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倩

电影散场。爆米花散落一地。

每一场电影落幕，人去影院空之时，基本都会有爆米花的踪迹。

爆米花是影院的最佳配角。透明的橱窗后，暖色调的灯光下，膨胀翻滚，然后被铲子装入桶中，和奶茶可乐一起，承载着观影者对一场未知剧情的向往和期待。甜蜜而膨胀，很多年前，它不是这般模样。

秋天，玉米、稻谷收获后，便会有独轮车老人，走过大街小巷，他们满脸的褶皱配着一双烟熏火燎的手。“爆米花嘞——”，听着这熟悉的旋律声在弄堂里响起，孩子们蜂拥而出。玉米粒、粟米和稻米粒皆都可爆，大人们早已准备妥当，孩子们同样翘首盼着这一零食时刻的到来。

爆米花的容器是一个长筒形铁容器，黑黢黢；一边是可以打开的阀门，另一边是被手摸到闪闪发亮的金属转轮，中间探出一个圆圆的压力表。

孩子们在老人身边围成一团，看老人把搪瓷茶缸里的玉米粒倒入容器中，再加几粒纸包着的糖精。糖精就这样放进嘴里，是苦苦的味道，稀释之后，才会有甜味。

这时候，老人便坐在烟熏火燎的小板凳上，把铁容器的阀门扣上，压实，放在火上烧。他不慌不忙地转着转轮，板凳脚上还寄了根红绳，绳子的尾巴在他的转轮下随风飘荡。

铁疙瘩终于烧热了，准备开炉。老人挥手示意我们这帮看热闹的孩子离开躲远。孩子们个个捂着耳朵，慢慢跑远，但眼睛却一直远远地瞟着那边的动静。只见老人一手拿着铁棍，一手拎着那铁疙瘩，晃晃悠悠地走到另一个容器前面，随着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传来，一阵白烟四处散开。孩子们都被吓了一大跳，这时，容器里白花花的爆米花瞬间倾泻而出，四处飞溅，升腾的热气中，夹杂着烟尘和香甜的味道。

躲起来的孩子们陆续从犄角旮旯里冒出来，去抢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爆米花，用嘴巴吹几口气，貌似吹掉了尘土，塞进嘴里，咧着嘴笑。

这种仪式感，是我小时候记忆里的味道。

老人招呼着大人，挨个把自家要的各种爆米花装走。合不拢嘴的孩子们，帮着大人拿着干净袋子。这些爆米花被装进袋子里，放进漆着红漆的奶奶陪嫁过来的木桶里或者干燥的饼干桶里，在以后的时光中，它们会被一碗一碗地舀出来，给我们当零食吃。

记得那时候家家户户的加工费给的都不一样，有人用鸡毛塑料换，有人用粮票换，自己家有米的就象征性地给几分或一毛钱。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爆米花，真的是孩子们的人间美味。

如今的爆米花，过分香甜和膨胀的外表，的确让人感官上看起来更有食欲，可惜，吃在嘴里却没有一丝农作物本身的原始味道。

快乐可以很简单，也可以很复杂。有人说，每一个膨胀的个体，都是别人眼中的美食。

千岛湖新闻网编辑：邹楚环 梁津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