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达

超市所见

我曾无数次钻进琳琅满目的日用商品

目光在一排排堆得满满的货架上逡巡

我像一个老猎人独自前往深山狩猎

但肩膀上没扛猎枪。

裤兜里只揣有一台智能手机

已经够用。

货架山上没有老虎，狮子和大象

待价而沽的都是一些兔子，

山鸡，最大也就是头山羊

无形的枪声此起彼伏。

我常听到有人在暗处施放冷枪

猎物被放倒后露出酱油，

方便面或洗手液的原形

也许这才是生活日常的真相。

小动物温驯

无论谁都能驾驭。

我从山中从容退出也总能逮到自己的兔子

多么好啊，这就是我日夜与其纠缠不清的故乡——南山大街

我爱的小动物及牛奶、饼干、牙膏、洗发露们都在那里幸福地生活

古老的交易

人活着只是一个喜新厌旧的过程

在南山大街住久了

我凌晨时分侧耳听到劳作的环卫工人

他们倾倒垃圾桶发出的哐哐声

屠夫在菜场案板上的剁肉声

了无新意

老一套的日常让人心身疲惫

我是否该换个房？躲避到那云间

去某房产中介看看有无合适的房子

用我的百无聊赖刺激一下中介商日趋冬眠的激情

在某个黄昏，

我信步走进一家房产中介门厅

我听到了身后大片密集而尖利的蝉鸣

事实上

“总会有古老的交易发生”

早晨的营生

那是早晨的营生

确实很早，比寒风还早

过了零点

小吃店新的一天就算开始

南山大街除了路灯亮着昏黄灯光的部分

梧桐树下许多地角还是一片漆黑

夜并未退去，大多人仍在梦乡

早餐店内早已灯火通明

和面的和面，搅拌馅料的搅拌馅料

一位大娘双手合抱起蒸笼，

面孔淹没在

大团乳灰的蒸气中

过会儿淡出

而天光也终于洗清夜色

有早起赶路的行人立定在小吃店窗口

买上几个包子和封好的豆浆

匆匆赶路

没有人追问这一切

没有神来指引

说，这都是理所当然

生活不易

有人比我们起得早，

做好供我们果腹的早点

这世界的秩序就不会乱

做梦的人可以一幕一幕接着做下去

日子也还能坚挺，

向着未来岁月深处继续延伸

直至某个与爱长存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