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界千岛湖

快·准·活·美

点击打开
您当前的位置: 睦州文苑 > 原创佳作
徐贯与静乐书院(上)
发布时间:2025-01-03 10:28:00

  鲍艺敏

  (一)

  世德家风,无形而悠长;经年累世,厚积而薄发。一个家族的教育和影响力究竟有多大?我们只需看看蜀阜村的官厅和牌坊,就能略知一二了。蜀阜村的牌坊绝大多数属于功德坊,彪炳事业功德、标榜官阶身份、彰显权力地位,它们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子孙后代,做人的榜样和楷模,前行的动力与方向。 

  它们就像一本本无言的教科书,铺展列陈于村中各处,林林总总,让人目不暇接。细数下来单是牌坊就有:“勋阶极品坊”“青宫少保坊”“都宪坊”“同朝尚书坊”“进士坊”“科甲世承坊”“双桂坊”“三代联芳坊”“达尊坊”“乔梓联芳坊”“跃龙门坊”等,其中竟然有半数以上的牌坊是为同一个人所立,他便是被太子朱厚照称为“一品当朝”的徐贯。

  官厅的分布也是错落有致,以“云程秀岭”为界,东面有昭德堂、余庆堂、孝思堂,西面则有明德堂、承德堂、梅友堂、滋德堂、青云堂、玉麟堂、世美堂、承先堂。

  其中的昭德堂是徐氏一族之总祠,故又称徐氏宗祠,位于蜀阜东南的茶山西麓,其设计布局,符合中国古代等级制度“国朝仪注,祖宗家法”。 

  昭德堂始建于明代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孟冬之吉,次年秋月落成。蜀阜徐氏,自始祖徐宣之后,十代单传,至寿六公徐祖生,有徐礼、徐震、徐蛟三个儿子,其后礼公生五子,震公生三子,蛟公一子,共九子,九子又生十三孙,人丁逐渐兴旺起来。明天顺元年(1457年),徐震之子徐贯首登进士;天顺四年(1460年),礼公次子徐鉴又登进士,之后,人口蕃衍,科第繁登,无论人口和社会地位,都跃居蜀阜各族之首,徐氏族人也有了建造宗祠的要求。徐贯、徐鉴晚年也有营建宗祠的计划,可惜未能如愿就先后去世。徐楚在辰州知府任满进京考核后便道还家时,在众多族人的要求下,才由徐楚主持完成了昭德堂的兴建。徐楚曾赞曰:“环奇列秀,地灵祖荫。” 

  蜀阜大小官厅十余座,最朴素的当属玉麟堂,它是徐贯的官厅,位于下街西侧,镇西楼旁;规模不大,低调内敛,唯大门两旁置一对石狮,雕琢精致,活灵活现。故蜀阜百姓有所谓“官最大,厅最小”之说。 

  “官最大”是什么概念?淳安当时有“淳之南文毅公(商辂)以三元冠天下,淳之西康懿公(徐贯)以一品冠群僚”之说,太子太傅工部尚书赠特进光禄大夫,这是徐贯的正一品官衔。淳安历史上除了商辂、徐贯,还有一位就是胡拱辰,总共只有三位,而六部的尚书,充其量只是二品官阶。

  (二)

  高官徐贯与静乐书院渊源颇深,他既是静乐书院的受益者,也是静乐书院的传承者,更是静乐书院的光大者。 

  据翰林院编修,邑人方象瑛《太子太傅工部尚书赠太保谥康懿徐贯传》记载:“徐贯(1432年—1502年),字原一,淳安人。幼明敏,从姚夔受春秋,登天顺元年进士,授兵部职方司主事。” 

  宣德壬子年(1432年),徐贯出生于蜀阜村,他从小聪颖,七岁能文。父亲徐震,为锻炼儿子的胆量,这年夏天,他带着儿子到后坞潭中去游泳。徐震走到溪边柳树之下,心中忽有所动,站立一旁,顾谓徐贯道:“贯儿,现在我出一上联,你来对出下联,可好?”徐贯爽快地点点头。徐震不复多言,当即脱下上衣,往柳树枝头一挂,吟出上联:“千年杨柳当衣架。”徐贯见眼前溪流潺潺,汇聚成潭,不假思索回道:“十里长潭作浴盆”。语音未落,但见徐贯“扑通”一声跃入后坞潭中,在深潭之中翻滚戏耍起来。

  这下轮到父亲站在岸边呆立,把“十里长潭”视如“浴盆”,这是一个小儿的口吻吗?此儿绝非等闲之辈,徐震想着不能耽误了他。好在自己早有预备,正统初年徐震就在天泽灵池西南,云岭之北,辟建静乐书院,取静中得乐之意趣。

  据徐楚《蜀阜小志》记述:“(静乐书院)在宅门左,为予高祖赠少保尚书静乐公讲学处。内有静乐楼,高栋虚棂,正临逵道,面对照山万松,飞翠袭人。东山桃屏,左右环列,横楼一带,上下丙舍十余间,为生徒肄业之所。稍东有聚奎楼,下有隆恩堂,用少保制词中语,又稍东即太傅第,正厅厅后,即云程秀麓也。麓有高阜,乔松蔚然,新建‘复初亭’于上,此亭旧在天泽池畔,后毁于兵。万历甲戌重建于此,先朝商文毅、姚文敏、李文正诸大老皆有题咏。”

  徐震因为儿子的原因,也得到朝廷的封赠,所以徐楚称之“赠少保尚书静乐公讲学处”。徐震,字士威,人称静乐公,有三个儿子,长子万英、次子恒、季子贯。三个儿子中他最看好老三徐贯。所以在正统年间,聘请了桐庐姚夔(姚文敏),来静乐书院教导子侄读书。徐震哥哥徐礼有五个儿子,弟弟也有一个儿子,加上自己三个儿子,或许还有族中子弟若干。符合徐楚所说:“上下丙舍十余间,为生徒肄业之所。”

  学生挑老师,其实老师也挑学生,顽劣愚钝的学生一般老师还不情愿教呢。虽然付出诸般心血,却达不到预期效果。反之,聪颖的学生悟性高,一点就通,一讲就透,老师也很有成就感。徐贯跟着姚夔学习《春秋》,相得益彰。《春秋》是由孔子修订完成,它是我国儒家典籍“五经”之一。科举考试题出《春秋》不在少数,是士子的必读科目。

  名师出高徒,书院蕴贤才。徐贯、徐鉴相继走出静乐书院。徐贯出道够早。景泰四年(1453年)乡试中举,才刚二十二岁,四年后的丁丑(1457年)殿试榜,徐贯再传捷报,位列三甲第五十二名。此榜共录取194人,名次相当可观。天顺四年(1460年),堂兄徐鉴也考中进士。徐贯年纪更小,也才二十六岁,走出大山,一步跨入紫禁城,确有年轻人那股子狠劲。他身着鹭鸶补子的绯袍,行走在京师朝堂之上。

  (三)

  徐贯行走带风,带着蜀阜人的爽直粗犷。徐贯行事作风刚硬,但他刚中带柔,粗中有细。在他兵部主事任上,就碰到了一件棘手事。

  兵部有四司:武选司、职方司、车驾司和武库司。核心部门是职方司,负责管理国家的疆域和版图。从兵员到驻守,从训练到给养,从军情到后勤,从监管到勘正,可以说既高端庞大,又繁杂琐细。大到军事决策参谋、各地卫所巡防检视;小到收捕逃兵、清退老疾,查办冒名顶替者,存恤屯田、安顿新士等等。 

  成化二年(1466年)秋,徐贯按例巡察京畿卫所,访得苗千户诸多不法事,他一旦查实便不会放任不管,这乃其骨子里性格使然。碍于千户官阶五品,比自己还大一级,不便明里搜查其家,侦缉别处还置办有一处宅院,豢养一青楼女子,雇佣婢女、管家伺候着,十分宠幸。管家姓侯,平日仗着千户威福,鱼肉欺压百姓,甚至插手兵役,行冒名顶替之事,地方睁只眼闭只眼不愿惹事。徐贯瞅准个机会,借着缉拿侯管家由头,搜查苗千户别院,并未发现赃物。这事闹得,可算捅了马蜂窝,弄不好蜇自个儿遍体鳞伤,如何收场?

  随行人员垂头丧气,只带回几本书簿,翻看之下像是与人往来的账目,列入某月某日收黄米若干石、某月某日收白米若干石。 

  徐贯丢下账簿,不免有些失望。随从报说,苗千户已让人参了他一本,说徐贯“借巡察之名,行邀誉之实,纵容部属侵入民宅,捕风捉影,罗织罪名,惊扰卫所,云云。”徐贯听罢,原本有些忐忑的心反倒平静了下来,苗千户这么急于跳出来攻讦自己,分明是想要转移视线隐藏什么,正说明此刻他心虚着哩。

  徐贯边思虑边拿起账簿,嘴里自言自语道:“他家几口人,吃得下这许多黄米白米?”随从答说:“便合一处也不过二十余口人,哪吃得了几十万石的黄米白米?”末了又咕哝道:“奇怪,里外搜遍恁是没发现存粮的所在。” 

  徐贯忽觉眼前一亮。“这事有些蹊跷。”他当即喝令,“带侯管家!” 

  侯管家被带上堂来,大大咧咧无所谓,想着他手里没啥证物又靠千户撑腰,眼前这主奈何不了他,于是乎装傻充愣,一问三不知。徐贯呵斥一声:“大胆奴才,你难道就不怕王法吗?”侯管家暗吃一惊,又见两边把刑具往公堂上一摆,憋着一口大气再不敢出一口。徐贯不怒自威,语气放平缓道:“你一个奴才,无非仗势欺人,作恶地方,按大明律法罪不至死,但这几十万石的黄米白米却非同小可,你不说本官也知道,是黄金白银吧?你又何必替人顶缸呢?试问你有几颗脑袋?” 

  徐贯轻语重锤,绵里蕴刚的一连三问,于侯管家不啻当头一棒,顿时分开八片顶阳骨,魂飞出窍。原来这主啥都知道。他双腿一软,磕头如捣蒜一般,嘴里直呼饶命,防线崩塌,存何侥幸之心?一五一十把藏匿所在以及千户所为,原原本本作了交代。徐贯一边命人起赃,一边起草奏章,弹劾苗千户种种不法罪行,依律予以严惩。徐贯扳倒了官大一级的京畿卫千户,可谓一战成名,人都说徐贯是个“狠人”。

  “狠人”徐贯一路升迁,由兵部主事升兵部郎中,官职五品;成化十一年(1475年)擢升福建右参议,官职四品。“外艰归,复除福建参政。”后来,他父亲去世,归家守丧,三年期满,回到福建担任参政一职,官阶从三品,属副省级干部。

  成化十八年(1482年),闽地大饥,饿殍枕藉。徐贯分管的“建、延、汀、邵”四府属于“八闽”中的上四府,土地膏腴,粮食宽裕许多,纵是如此也抵不过灾年。作为分管粮储、水利、军务的地方官,徐贯颇有先见之明,他明白饥荒的救济若等到饥荒发生后是万万不行的。所谓未雨绸缪,要靠平时粮仓的积贮,积贮之法也有讲究,以官储预备仓为主导,其他如社仓、义仓等作为备荒的补充,这些措施落实到位,全靠地方官员的重视和防患意识。

  身为地方参政的徐贯,深知粮食储备“粜陈籴新”的重要性。头年入仓谓之陈,当年藏者谓之新,把陈米先予支出,而新米入仓,如此流转是为防止粮食发霉变质。丰年谷贱,徐贯加价买入百姓手中余粮,灾年谷贵,又减价卖给老百姓,不至于闹饥荒饿肚子,这是往年的情形。而当年灾情特别严重,辖区内出现了不少流民,多有来自外省外府的,身无分文,集聚成群,搞不好酿出变故。

  徐贯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焦躁和暴戾之气。社仓、义仓早已空空如也;官仓,只有官仓里还有余粮,饥饿的流民越聚越多,无声但暗潮涌动。

  徐贯隐约有些不安,他登高望去,远处依然有人流在朝这边滚动,这种感觉越发强烈,他果断向仓储官下令:“开仓放粮!”仓储官惊呆半晌,嗫嚅道 :“下官不敢,尚未接到藩台大人的公文。”话虽委婉,却是太极云手,意思再明白不过:省长大人没有行文下令,他小小一个仓管官员不敢擅自做主。徐贯狠劲上来,明显不耐烦了,他厉声道:“今日若不开仓放粮,本官先斩你首级以谢灾民,怕是等不到明日藩司的革职公文!”仓储官看徐大人神情果决,绝非戏言,慌忙回应道:“放,放。下官这便放粮。”徐贯处变不乱,该做主时就做主,若心存私情,畏首畏尾,待上司公文颁到,流民早已变乱失控,不是饿死也必遭哄抢挤压、推搡踩踏而亡。开仓放粮,活命者不计其数,四府民众皆感其德。 

  弘治元年(1488年)二月,有旨下:擢徐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巡抚辽东。


千岛湖新闻网编辑:义永华 吴若虹


淳安发布

淳安发布

视界千岛湖

视界千岛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