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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康塘遇见朱熹
发布时间:2025-01-08 10:40:28

珍藏于淳安县博物馆的朱熹手迹楹联“三瑞呈祥龙变化,百琴协韵凤来仪”和“三瑞堂”匾额,是南宋时期朱熹在康塘百琴楼讲学、会文、悟道等文化活动中,遗存的代表性艺术珍品,为世人留下了弥足珍贵的朱熹遗墨,对于研究朱熹在淳安的讲学、会文、悟道具有重要的历史和人文价值。

说起朱熹手迹楹联和匾额被发现及被收藏的经历,尚有一段我与朱熹手迹楹联及匾额的不解之缘——

●章建胜

一九八六年的夏天,我调任姜家镇文化站站长。

原先在郭村乡文化站工作时,我对朱熹与瀛山书院的历史文化内容有所涉及。从胡宅村老中医胡岐山捐赠的五刻《瀛山书院志》中,我还了解到朱熹曾往返于“方塘”与“康塘”之间,知晓朱熹访詹仪之,不止于瀛山书院讲学,还有康塘访友会文之意。

我在郭村乡工作时,曾组织过业余作者采风活动,搜集整理了一些朱熹民间传说故事,并用钢板刻印成册。在搜集过程中,有业余作者搜集到朱熹在康塘的民间传说故事,如康塘“三瑞呈祥”传说,康塘“朱油茶”的来历,“游诗塘”朱熹画舫吟诗,朱熹与“百琴楼”的传说等等。调往姜家镇后,“康塘”就像强力磁场吸引着我,我主动向镇领导请缨联系康塘村,我想深入康塘村,潜心探觅南宋大儒朱熹在康塘的踪迹。

(一)

康塘村颇有来历。据史料记载:“北宋乾德元年(963年),师圣公,字允元,任公五代孙也,居家治生,不求闻达,乃因家故,渡淮北居数月。念遂安之乐土,有契于心,复自淳安之养村而迁遂安之金峰,构庐为庭而家焉。金峰之洪,又自此始。”也就是说,允元公念及遂安为先世宅墓所在,故从淳安县养村迁遂安金峰定居,初取村名为金峰庄,后人丁兴旺,安居乐业,实为康乐之地,故改村名为“康塘”。

初到康塘,我就被村庄钟灵毓秀、鸾翔凤集之气势所震撼。在村口有听琴楼,门楣书有“听琴楼”三字,楼内有朱熹题联:“琴声入耳,瑞气移人”。西侧为廊桥式建筑,廊桥两面墙壁嵌有石碑,既有文人题写“听琴楼”诗句,亦有乡贤撰写重修“听琴楼”碑记。

穿过听琴楼,古村宁静。此时的康塘村,整村有一半多的民居是明清古建筑。其中洪氏宗祠是最醒目、最典型的徽派建筑,白墙黛瓦,砖木结构,祠内墙上留有办过学堂的黑板和办过食堂的标语,但不见堂匾和楹联。听村干部介绍,“文革”时期破“四旧”时,这些楹联和匾额都不知所踪。

为了收集更多的信息,我们逐一走访了村中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有人说,楹联、堂匾还有百琴楼的瑶琴,可能还在,就是不知道被何人私藏了,上了年纪的洪秋发说:“我是见过这些物件的,瑶琴的琴壳是用一根粗大无节的竹子做的,琴壳背上有‘霜钟’二字,楹联和‘三瑞堂’匾的字,都是朱夫子题写的。”其间,大家还说起了村里的《康塘洪氏宗谱》,这也是大家一直关注的一个未解之谜。副书记洪培田说:“听说《康塘洪氏宗谱》藏在洪老三家里。”

于是,大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是不是可以从洪老三这里找到更多的蛛丝马迹?

当晚,我和村会计洪发平去了洪老三家里夜访。洪老三家住洪氏宗祠隔壁,外面白墙高耸,里面是两层楼,“四水归堂”形制。他住在靠大门一边的房间里,夏天了,也留着火炉,一个搪瓷罐放在火炉里,他将煨在火炉里的罐拿起来,喝着极浓的茶,手里拿着个旱烟筒,他说,茶瘾和烟瘾都很大。我开门见山地说:“听说你家里有《康塘洪氏宗谱》?”他一口否认:“没有!”

看得出来,他不信任我。为了让洪老三更好的了解我、信任我,第二天下午我又去到他家,陪他一起种田,晚上回来后,他说:“不嫌弃的话,晚上在我家吃饭。”我说:“好的。”吃过煮面后,我到村代销店,给他买了一条“大红鹰”和一条“雄狮”香烟。当晚,我和洪老三谈得很投机。天亮后,吃过早饭,他说:“田也种好了,没什么事,今天,我把宗谱拿出来给你看看,只准你看,把大门闩好,在屋里看,不能拿到外面去。”我说:“好的!”我将大门闩好,他背着一把锄头,带着我到楼上,他走到一大堆木炭前,用锄头挖出一个樟木箱,箱子是油漆过的,非常别致。

木箱里装有宗谱十四本,整个上午我一口气将十四本宗谱浏览了一遍,发现了多处闪光点。首先,谱头篇的“谱引”是朱松所写,我大为惊讶,朱松是朱熹的父亲,这说明朱松与康塘洪氏早有交往。我在《康塘洪氏宗谱》中发现,朱熹之父朱松,早在1141年,就到过康塘,比朱熹早到三十年。那年,适逢康塘洪氏重修宗谱,朱松为洪氏撰写了《康塘洪氏宗谱引》。朱熹父子与康塘洪氏有“通家之谊”的渊源,朱松官至司勋吏部员外郎,尝与洪皓同朝,洪皓后代及其康塘洪氏与朱熹父子维系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关系。

接下来,我又找到了朱熹两篇佚文,一为《三瑞堂记》,一为《百琴楼歌》;还找到了文学巨匠陶渊明为其姑父洪绍写的《墓誌铭》。在卷十二我还找到了《尚书绍公偕王夫人墓图》,我用复写纸将墓图复制下来,墓图标有武强山脉,琅琯塔、茅山下、木连村等标识,我想《康塘洪氏宗谱》“洪绍公墓图”中发现了木连村的相关记载,这对新编的《淳安县志》有考证价值。

从《康塘洪氏宗谱》记载中了解到:朱熹至少三次到过康塘。朱熹第一次到康塘,是在乾道辛卯年(1171年),为访友抵瀛山书院詹仪之故里,商讨“格致之学”,途经康塘时,结识了村中隐士洪志曾,彼此相见恨晚,遂成契友至交。

朱熹第二次到康塘,是在乾道癸巳岁(1173年),其年,“春笋怒发,亭亭直上数丈余,峭直无节;池内莲实,每枚体大如盏,清芬逼人;荷下之菱,其大如枕,水溢味甘。”对此三异,洪志曾问朱熹是否花木之妖?朱熹曰:“草木得气之先者也,和气致祥,则动植之物先应焉!”朱熹笑答:“这是‘瑞’啊!”是年大比,洪氏三子,一榜同登。当年洪氏新其祠宇,洪氏宗祠落成之日,朱熹颜其堂曰:“三瑞。”欣然为洪氏宗祠题匾为“三瑞堂”,并附之联曰:“三瑞呈祥龙变化,百琴协韵凤来仪。”为记述“三瑞”其事,朱熹还撰写了《康塘三瑞堂记》。

朱熹第三次到康塘,是淳熙已酉岁(1189年)二月,时隔十五年之久。在这次逗留期间,除了为《康塘洪氏宗谱》撰写了《旧谱引》以外,还为会文聚社的“百琴楼”写了《康塘百琴楼歌》,这首歌赋,字里行间,无不洋溢着这位文化大师与康塘洪氏之间的真挚情谊。

我将《康塘洪氏宗谱》中发现的朱松为康塘洪氏宗谱写谱引,朱熹两篇佚文,陶渊明为洪绍写墓誌铭及尚书绍公偕王夫人墓图誊写好,寄给县志办。当时的县志办主任孙平赶到姜家镇找到我,说我寄给县志办的《康塘洪氏宗谱》中相关史料均已收悉,很是珍贵,可以为新编县志补白。随后,我带着县志办工作人员一行,到康塘村翻阅了《康塘洪氏宗谱》,确实了朱熹佚文和其它史料。

(二)

后来的几个月,我一直在康塘村为寻访朱熹手迹匾联奔忙,几个月下来,找寻朱熹手迹“三瑞堂”匾联,无果。正在我感觉挫败,准备放弃时,事情突然来了转机。

有一天,洪老三叫我到他家里去,一进门就闩紧门,跟我说:“我看你做人做事诚实,靠得住,才和你说,我家里藏了朱熹手迹的楹联,我拿给你看。”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于是,洪老三扛起锄头,又带我到了楼上那堆木炭前,用锄头挖出了一副楹联,联曰:“三瑞呈祥龙变化,百琴协韵凤来仪”。洪老三叹了一口气说:“得来这副楹联也不容易,那时候祠堂里的匾额、楹联统统拆下来,放到祠堂门口烧火堆。当时还是副书记、大队养猪场场长洪培田站出来说,匾和楹联还是有用的,匾可以做大队养猪场的猪栏屏,楹联可以作水笕,烧了岂不可惜,这样,才算留下来。”

七十多岁的洪老三,解放前于严州师范毕业,曾教过书。他深深地知道这些楹联的历史价值。前几年,他半夜三更到乌石庙田塍边将楹联挖出来,悄悄地背到家中,放在木炭堆里掩埋起来。

我跟洪老三说:“这楹联不是祖传文物,应该上交国家,由国家来保护更安全,也可发挥它的历史和艺术价值。”洪老三毕竟是读过书的人,他慨然应允。

楹联找到了,那“三瑞堂”匾在哪里呢?

我找到当时的村书记洪南源和村委会主任洪大康,召集村“两委”会议,集思广益。会上,原养猪场场长洪培田说:“七六年后,我下山当了几年生产队长,耳闻养猪场有堂匾做猪栏屏之事。”但是,大队养猪场已经停办七八年了,猪场里的物品都被搬空了,谁也不知道这块匾还在不在?

当天下午,我和村书记、主任还有洪培田一起,爬了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后,到了养猪场。猪场房屋已成危房,猪圈尚存,就是很少见有猪栏屏,大家察看了几遍猪圈,没有发现有匾。这时,洪培田忽然想起来,另一幢房屋里还有一个猪圈。我们急匆匆地跑过去,蹲下一看,果不其然是块匾,好在“三瑞堂”三个字是朝外的,无大碍,不然早就让猪拱得一塌糊涂了。

过了两天,我电话里跟县文保所鲍绪先老师说了此事,他第二天立即来到姜家,我陪同他到康塘村看了“三瑞堂”匾额和楹联,匾联均为篆书,落款为“新安朱熹”。当天,村里安排人,用手推车将匾联送到姜家镇,暂时存放在镇文化站内,隔了一个礼拜,我将楹联、匾额如数送到县文保所。

回眸过往意阑珊,万般记忆舞翩跹。如今,我踯躅于康塘山水间,翻阅那尘封的遗文古籍,朱熹那神逸于康塘的道道屐履,习静于“环翠池”的仙风道骨和“百琴楼”讲学、会文的谆谆教诲,仿佛历历在目,萦萦于耳。漫步在康塘山道上,我恍惚间能看到硕儒朱熹飘逸的身影,尽管他离开康塘已有八百年。


千岛湖新闻网编辑:邹楚环 徐翠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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