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建坤

　　太平天国运动是中国近代史上的一场重大事件，深刻影响了中国的近代化进程。浙江一带，曾经是清军与太平军反复拉锯的战场。浙西山区的淳安汾口一带也被裹挟着成为了战乱之地，晚清名将左宗棠曾亲率湘军来此征战。汾口，在不经意间见证了这场历史事件的一个重要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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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这段历史的记载，以往多是参考民国《遂安县志》所载毛淦的《粤军入遂记略》及其他相关史料。其实，还有一部快被人遗忘的手稿值得细细研究。这部手稿是王其信写的《遂安历劫记》，现保存于浙江图书馆。

　　王其信，遂安芹川人，字中孚，号梅园，生于清嘉庆丁丑（1817年），卒于光绪乙酉（1885年），为住十六都芹川王氏禹功翁四枝下楅翁后玫翁派下。他出身茶商世家，青年时在父亲的茶号帮工，后继承家业，开始大规模的茶叶收购，贩运到杭州、上海及苏南诸市，成为红极一时的大茶商。太平天国运动时期，不断的战乱使王其信的茶叶产业毁于一旦。于是，他用自己的笔，以编年体的形式记录下了自己亲历的这段历史。该手稿原名《粤寇（太平军）窜扰遂安及芹川纪略》，后改为《遂安历劫记》，手稿中的内容曾被衢州知名史学家徐映璞参考，并部分引用在其《两浙史事丛稿·太平军在浙江》之中。

　　这本手稿的文史研究价值正在于它对一些历史细节的补充。据《左宗棠全集·奏稿一》收录的《进攻遂安克复县城折》的内容显示，同治元年正月左宗棠抵达开化北部重镇马金后，原本打算选择南下，但却收到了遂安县内的太平军准备窥犯开化马金的探报。此时，左宗棠率领的军队到底是会南下，还是会进入遂安呢？如果进入遂安，何时进入，行军路线如何，驻扎何地？这些细节是否可以得到考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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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其信的手稿正好记录了这些细节。

　　《遂安历劫记》记载：“二月初一二日，蒙现任遂安县知县陈公善焜，率同本邑绅衿，赴马金街左大人营中，哭请乞师二次。”（这与民国《遂安县志》卷七《人物·文苑》的相关记载一致）这之后，左宗棠调回刚刚南下的先头部队，亲自率队进入遂安。《遂安历劫记》载：“二月初五日，左大人率同诸统领，自马金驰抵遂安之昏口。”

　　昏口，以位于昏塘源口而得名，后改今名汾口。昏口之名由此被记录于左宗棠、太平天国相关的诸多史料之中。但左宗棠的军队具体驻扎在汾口哪个位置呢？恐怕没有人会细究。有意思的是，王其信在这段记载的正文后面加注了一段小字：“左公住畹墅坂余世维家”。

　　据畹墅村宗谱资料考证，余世维，为余应辉（谱名余祥薰）长子，学名念禹，字翰屏，号价藩，监生。余世维的母亲王氏，正是汾口畹墅节烈坊的旌表对象。据记载，王氏是十六都芹川人，为诰封奉直大夫贡生王作霖孙女、国学生王国侨之女。王国侨一支与王国叙（王其信之父）一支同属于禹功翁四枝下楅翁派下。更巧的是，据《江左王氏宗谱》载，王其信之母其实也是“畹墅余可秩翁女”。在畹墅谱中，余可秩就是余世维的曾祖。从这层关系来讲，王其信其实是余世维的父系表亲，算上年龄，应该是表叔。

　　或许是因为亲戚关系，当世人只知左宗棠来过汾口时，王其信却能更加详细地注明左宗棠的实际住处，也就是自己的表侄家中。这还是有一定的可信度的。

　　另外，从现在畹墅村的地理位置、村中留存的古建筑来考证，左宗棠选择的这一驻扎之地也是比较合理的。

　　畹墅村整个村庄沿武强溪北岸呈西南至东北向分布，前为大溪，对岸为威山山脚，后有开化通遂安官道穿境而过，地理位置险要，实为扼守汾口盆地的咽喉之地，也是十三都、十四都通遂安县城的必经之地。

　　而且，汾口一带广泛流传有畹墅“七个石门圈”的说法。说的就是村内余世维、余世纲两兄弟的八组大宅院。这些宅院均坐南朝北，形制规整。每组宅院之间共有7个拱券形的门圈连接，故名“七个石门圈”。“七个石门圈”建筑群在过去与村落主体并不相连，而是单独位于畹墅村西畈头。

　　据了解，畹墅村还拥有这一区域内众多村落所没有的建筑——碉楼建筑群。畹墅原有三座碉楼，其中两座位于村西头，紧邻余世维家。目前，村中现仅存村西头靠南的一座碉楼。该碉楼长4米，宽4.1米，高5米，设有2个瞭望孔，外小内大，窗户呈漏斗形，有利于观察村外敌情动向。据村中老人回忆，早年在碉楼周边的村落外围，还筑有较长的防御性的矮土墙。仔细观察砌筑碉楼的用砖、灰浆等，其实与“七个石门圈”做法多有相似，应该是时代相近的建筑，由此推测，这一防御工事很可能是太平天国战乱时期构筑的军用设施。

　　结合以上种种可以推测，整个村落地理位置特殊，且余世维兄弟的宅院群在村落外围，周围有较为完善的军事设施，这些对于左宗棠及一众军官来说，驻扎在这里更便于军事行动和安保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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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左宗棠率军队进入遂安之后的行动，《遂安历劫记》亦有记载。左宗棠在余世维家仅短暂住了初五、初六两个晚上，至二月初七日，就迅速往县城方向进军，“驻营横沿、百亩坂、墩南”。墩南之名，亦见于毛淦《粤军入遂记略》等其他史料，其具体位置长期不为人所知。幸运的是，王其信又在这一地名之下加了小注：“俗名洪村突，在芦花坑屋后上去二三肩路。左公营盘筑在此。”这一段话准确地将墩南的位置定在了原毛家乡芦花坑和里洪村之间。两村之间有一突出的山墩，即洪村突。新安江水库形成后，这一带已淹入水下。现今位置在汾口镇君石村东北约700米处的水域。水浅时有一小岛，即露出的墩顶。后来，左宗棠率部兵分南路松花源（在原夏洲村东南，今十八坞林场淳杨线公路一带）、东路百亩坂斗潭、北路风沂桥共三路，向洋村出击，与太平军在此发生激战，二月十二日，左宗棠进入遂安县城，安抚居民，布置城防。

　　后记：一本手稿，填补了不少的文史资料细节，而这些细节又引导着文史爱好者在现实中去求证、去研究，做到去伪存真，在读史中思考，发现新的问题和知识，这或许就是文史研究的意义之一。

　　（本文畹墅余氏谱资料由余昌洋提供，口述材料由汪财寿提供。作者系衢州市文史研究馆研究员）

千岛湖新闻网编辑：义永华 吴若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