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阶梯之美——《鬼谷子》的“纵横学说”之意蕴
发布时间:2025-07-31 09:36:43

●郑凌红

两千多年前的驿道上,曾行过一批批面色焦灼、衣襟沾尘的说客。他们怀揣着一种隐秘的技艺,拥有一种足以撬动君王心窍、翻转列国版图的力量。这力量的核心,并非金戈铁马,而是无形无质、捉摸不定的言语。那被尘封于竹帛之间,被历史烟云半遮半掩的《鬼谷子》,便如那暗室深处一面幽邃的镜,映照出语言本身令人惊惧的锋利与深不可测的诡谲。

《鬼谷子》是一部奇书,它不似《论语》温润仁厚,也不似《道德经》玄远超脱。它是一部属于暗影与谋略的“语言操典”。开宗明义,“捭阖者,天地之道”。鬼谷子将语言视为宇宙间最本质的二元力量——开启与闭合。谋士之口舌,或如春风拂面,开启对方的心扉;或如寒霜骤降,闭合其视听的门户。它不再是交流的工具,而成了一种可被精确设计、操控的“利器”。

书中“反应”一章,尤显其语言哲学的幽邃精微。“欲闻其声反默,欲张反敛”,这寥寥数语,道破了语言运作的深层悖论——沉默有时是最有力的言说,退让反而是最精妙的进攻。鬼谷子深谙人性幽微,他将语言置于一张巨大而无形的人心罗网之中。“因其言,听其辞”,倾听本身已成为一种主动的猎取。言辞的溪流中,翻腾着欲望、恐惧、虚荣的暗流,纵横家则如经验老道的渔者,在岸边静待,捕捉那水面之下最不易察觉的涟漪与潜流。语言在此处,成了人性迷宫的锁钥。

最令人屏息的是“揣情”之术。“说者听,必合于情”,这要求一种近乎冷酷的共情能力。游说者必须潜入对方灵魂的深井,感知其喜怒哀乐、志趣欲望的每一丝细微震颤。这是一种精神的“内窥镜”,一种对人心幽微处最彻底的勘探。苏秦、张仪之辈,正是凭借此术,于列国间纵横捭阖,一言兴邦,一言丧邦。他们自身,亦被这语言所锻造、所异化。语言一旦被如此娴熟地操弄,操弄者自身亦如提线木偶,深陷于自己精心编织的言语之网,成为语言权谋的囚徒与祭品。此等异化,竟与后世马基雅维利《君主论》的冷峻遥相呼应,只是鬼谷子的文字更幽深,更带着东方特有的雾霭与曲折。

《鬼谷子》集中代表了战国时纵横家的理论精华,其内容博大精深,它总结了纵横学说之术,形成了理论体系;它提出了不同于儒、道、法等其他学派的政治哲学思想,在中国思想史上独树一帜。全书所呈现的古老的智慧,非但不“过时”,反而显出一种惊人的现代性——它直指语言与人性的永恒博弈。

《鬼谷子》言简义丰,如淬炼过的精钢。比如“转圆石于千仞之山者,势也”,寥寥数字,描绘出不可阻挡之势,其意象之精妙,力量之磅礴,令人击节。其思维如流水,无定形却无孔不入。论“反应”,则如镜照影;谈“揣摩”,则如手抚物,充满了通感式的灵动。其逻辑如水般流淌,无僵硬的框架,却能在迂回曲折中抵达思想的幽深之处。这种语言特质,使《鬼谷子》充满东方哲思与文学张力。

春秋战国时期是诸侯兼并、互相攻伐的时期,也是一个思想活跃、学派众多,文化空前繁荣的时期。诸子百家所涉宽泛,而纵横家则鲜为人知。论其历史影响,纵横家并不弱于前者,鬼谷子正是纵横家的代表人物。长于修养身性的鬼谷子,独具通天之智,是一位较为神秘的历史人物。由于他的出现,历史上才有了纵横家的深谋,兵家的锐利,法家的霸道,儒家的刚柔并济,道家的相机而动。

《鬼谷子》站在历史的幽暗入口处,为我们点明了语言那锋利如刃、沉重如枷的双重本性。我们每个人,都如那些奔波于尘土飞扬的驿道上的古代辩士,不得不使用语言,又无时无刻不被语言所塑造、所困囿、所诱惑。在言辞的迷宫中,我们既是潜在的操盘手,也永远是语言的囚徒。

然而,在看似语言的深渊之中,也充满着生机。鬼谷子那“转圆石于千仞”的譬喻,在暗示语言囚笼的同时,也隐隐透出一种力量感——若我们能清醒地意识到语言的“器”性,若我们能像古老的纵横家那样,既懂得“揣”与“摩”的幽微,又时刻警惕不被其完全吞噬与异化,那么,这囚笼或许也能成为我们向上攀援的阶梯;就其游说技巧而言,每个词看似深渊,实则也都是阶梯。

千岛湖新闻网编辑:邹楚环 余程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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