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丰

　　阳台上两棵紫薇开着粉红与雪白，不过已没有了先前的闹猛。籽，在花朵间悄然地结着，蜜蜂与黄蜂还依然忙着采蜜。一夜秋雨，一地的粉红与雪白就杂了几片枯黄，秋天，正儿八经地来了。

　　秋分，24节气中的第16个节气，时间一般在每年公历的9月22日或23日。太阳在这一天到达黄经180度，直射地球赤道，因此，这一天里24小时昼夜均分，各占12小时。

　　“秋分节气，最宜读《海子的诗》。海子写秋天的诗，远远超过了他写春天的诗。”作家庞余亮如此说。我读海子秋诗，觉得悲剧色彩太重，读着，心里头堵得慌。

　　秋分有三候：“一候雷始收声，二候蛰虫坯户，三候水始涸。”秋分后阴气渐盛，雷电减少，雷声逐渐消失，标志着暑气的终结和秋寒的开始。‌‌天气转寒，蛰居的小虫开始藏入洞穴，并用细土封住洞口以抵御寒气。‌‌秋分后降水减少，气候干燥，河流湖泊水量逐渐枯涸。

　　秋分到来，温度已经不能满足夏季农作物的生长需求了，故有农谚云“秋分无生田，不熟也得割。”“秋分收稻，寒露烧草。”据考证，我国很早就以“秋分”作为耕种的标志了。汉末崔寔在《四民月令》中写道：“凡种大小麦，得白露节可种薄田，秋分种中田，后十日种美田。”因此，秋分不仅是收获的季节，也是秋耕秋种的节令。

　　秋分后气候凉燥，养生重在益肺润燥，练练吐纳功、叩齿咽津润燥功；多喝水，吃芝麻、核桃、百合、蜂蜜、银耳、梨等，滋阴润肺、养阴生主。秋分，菊香蟹肥，正是人们品尝螃蟹的最好时光。但是螃蟹是大寒之物，也不应多吃。葱、姜等辛味之品也要尽量少食。

　　菊香蟹肥，菊香是什么？菊香是菊花盛开时发出的香气，菊花是什么？当年我不知菊花是一种花，只知道菊香是村里三位妇女的名字。她们，一位叫云竹菊香，一位叫二春菊香，还有一位叫木水菊香，她们的名字前是丈夫名。

　　后来迁居县城，见到人家养在窗台上的菊花，才知道菊花是一种颜色各异，品类繁多且好看而散发香气的花。

　　‌菊花确实有香味‌，其香味因品种、季节、气候等因素而异，常见类型包括苦香型、甜香型、麝香型和草香型等。杭白菊、紫兰菊，香味淡雅带苦感；黄心菊、红心菊，香味浓郁甜美；麝香菊，香味独特且神秘；雏菊，香味清淡自然。‌‌难怪过去老家农村女孩子多用它来取名。

　　木水菊香之木水，是位矮矮瘦瘦的丈夫，我和他抬过石头，挖过苞芦山，斫过柴。

　　初中毕业参加农业劳动，劳动所得是工分，每个劳动力的定额工分要大家开会评定。第一次给我评工分，队长说定3分吧。男壮劳力顶尖分10分，我刚参加劳动评3分。大家默许时，木水站出来说我值3分半，岁数小骨头是嫩的，但在田地里做活从不偷懒，听侬讲（听大人的话）。我听到木水这么说，心里很感动，感动得低下头擦起眼泪来。

　　家乡有蟹，蟹生活在溪滩里。那蟹，我感觉不出肥与瘦。秋天来了，溪水瘦了，麦籽篓朝腰上一系，去扳（抓）“红蟥（家乡土话里，蟹多读这个音）”。蟹躲在溪水的石头下，我一双手突然掀起石头，大蟹小蟹一只只横行着没命地逃。一只只抓起来，放进麦籽篓，蟹在篓内悉悉索索地爬。扳满一碗的量，就一只只剥掉壳用溪水洗净。回家烧锅，锅热，倒入蟹铲炒，蟹身炒红，入盐入油，放点辣椒酱，再稍微炒炒，起锅下饭，嘣吱嘣吱，整只蟹入肚，无肥瘦之感觉，有骨肉之香味。这一餐，算是开荤啦。

　　“自古逢秋多寂寥”，秋分时节，病魔缠体、困在深宅的林黛玉，见秋生愁，写下一阕《秋窗风雨夕》。

　　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

　　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

　　助秋风雨来何速？惊破秋窗秋梦绿。

　　抱得秋情不忍眠，自向秋屏移泪烛。

　　拢共二十句诗，却有十五个“秋”字在诗中，可见黛玉心头凄秋入骨。

　　《秋窗风雨夕》与《葬花吟》一样是黛玉伤悼身世之作，所不同的是它已没有《葬花吟》中那种抑塞之气和傲世之态，但显得更加苦闷、颓伤。黄昏，秋雨滴竹，凄凄凉凉，黛玉笔下的《秋窗风雨夕》更凄凄凉凉。

　　日本俳人前田普罗也写过秋分：“微风渐起凉意生，豆腐遇上辣椒惊。”

　　秋分的辣椒还很辣，辣椒炒豆腐是家乡的一道好菜。豆腐遇上辣椒惊，惊的是秋天里的村里人。

　　如今老家村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木水也早已不在了。

　　秋分后，秋风一阵又一阵吹过村子，吹吧，吹吧……

千岛湖新闻网编辑：汪苏洁 吴若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