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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清平源暗流涌动
发布时间:2010-12-13 08:43:20

(口述者:徐本根)

  黎明前后的天气最寒冷、最肃杀。1949年初,浩大的淮海战役、平津战役接近尾声,国民党绝大部分精锐被歼灭,百万解放军气势如虹,时刻准备横渡长江。这个时候,早已进入我县境内的解放军游击队开始频频出击,为迎接大军到来大造声势,而各路土匪和敌对潜伏势力也跟着垂死挣扎。在这“黎明”时分,我县清平源区域红旗招展,同时又暗流涌动,光明与黑暗,正义和邪恶,在这一刻交错上演……

  徐本根,这位现年84岁的老党员,曾经亲身经历了这段历史。从他的口中,记者听到了一个又一个惊险的故事。

  这一把火,点燃了村民的勇气。我想,如果不是因为这把火,大多数村民就不会去抢粮,我也不会成为一名共产党员。

  1949年2月,天气特别寒冷,淳安还没有解放。茶园乡湖下村虽然是周边闻名的产粮区,但是因为平时各种各样的苛捐杂税繁多,大部分贫、中农家中,粮食已经不多了。大家只能依靠多采野菜度过严冬,日子一天比一天过得困难。

  我叫徐本根,当时23岁,是湖下村(现在已经没入千岛湖)村民,属于甲级壮丁。什么叫甲级壮丁呢?这要从国民政府的规定说起。当时国民党规定,18岁到25岁是甲级壮丁,25岁到35岁则是乙级壮丁。这些壮丁,都是国民党军队的征兵重点对象。

  对于国民党军队的征兵,所有村民都存在恐惧心理。原先的时候,国民党军队是一年来一次,征兵的方式是“三抽一”或“五抽一”,简单点就是说一个家庭中如果有三个青壮年,就要抽一个去当兵,而独生子则可以通过交免役费和晚役费免除兵役。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前来征兵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自1948年开始,征兵时间变成了半年一次,接下来又变成了一甲抽一兵(一甲就是15人),最后演变成了看见壮丁就抓。闹得所有村民人心惶惶,无心务农。大家都私下说,看样子国民党要兵败了!不然怎会如此呢?

  我是家中独子,本来可以免除兵役,但是在这种条件下却是更加担心――如果我被抓走了,家中父母该让谁来照顾呢?

  幸好,解放军游击队来了。就在1948年的冬天,金华萧山游击支队二三十人和皖南支队一百多人来到了茶园区,在清平源附近建立了根据地。我至今仍然记得他们前来时的飒爽英姿:他们统一穿着黑色制服,腰身别着木壳枪,枪托上还系着红布,看上去个个气势昂扬。

  这些游击队战士来了之后,马上就开始宣传“三抗”。所谓“三抗”就是抗敌、抗粮、抗捐。他们在墙壁上涂满了红色标语,诸如“我们团结起来,迎接大军过江”,“不交粮,不当兵,不交捐”之类。许多村民虽然口上不说,但是心里却是非常激动,因为这些话都说到了大伙的心坎里。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宣传,游击队终于开始了大行动。1949年2月22日晚上,游击队成员来到了湖下村,占领了村里仓库,把锣鼓敲得震天响,号召大家去仓库抢粮。湖下村是乡政府驻地,这个仓库是国民党政权设在清平源的唯一一个仓库,可以存放几百万斤粮食。

  刚刚开始的时候,村里的百姓几乎没有人敢去,我父亲也不敢前往。后来,游击队成员就放了一把火,在仓库内烧起了熊熊大火。这下子,父亲坐不住了。因为家里实在太穷了,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余粮,错过了这个机会,就只能半饿肚子过冬了。拼了!父亲一咬牙,打算壮起胆子去看一看。出发之前,考虑到我是甲级壮丁,若被国民党军队抓住就极易被送去当兵,于是强行把我留在家中。

  父亲很快回来了,挑回家满满一担粮食!全家人的眼睛都放光了。下一次,我和父亲一起出动,每人都去挑了满满一担粮食。在前往仓库抢粮的路上,我看到了许多家境贫困的村民,大家都放开步子疯狂奔跑,眼中燃烧着炽热的火光。

  很快,整个村子都轰动了,大家胆子越来越大。紧接着,游击队又带着大家冲向乡政府,在乡政府门口放了一把大火,当众烧掉了壮丁名册、四征五捐册和文书单,大家都拍手叫好。

  许多村民在挑够了家中用粮后,甚至还主动帮助游击队成员挑粮至游击队根据地。当时游击队的驻地在清平源的里半源(清平源分为里半源和外半源,里半源就在现在富文村往里区域),我和村里数十人参加了运粮,整整挑了五六天。

  也许现在的许多年轻人都想象不到当时粮食的珍贵。在1949年那会,粮食就是百姓的命根。拿我家来说,一家五口人,虽然是中下农,租了十几亩田地,但是因为田地贫瘠和地租高,留给自己的粮食并不多,平时吃得最多的是杂粮和野菜。

  那么,粮食不够该怎么办呢?只能去给人干活赚钱。当时清平源出产木炭,我们就去帮别人挑炭。从村子里到外面码头,有七十多里路,一天只能走一个来回。干活一天,财主给一升米的工钱(大约是1.8斤),他们把米折成金元券(当时的货币)。等到财主把木炭送到外地换成了布匹,运回来再卖了钱,才能支付。当时货币贬值非常严重,当一升米的钱到手头上的时候,已经严重贬值成只能买一刀纸了。

  其实中国老百姓是最讲究实际最容易满足的,他们求的无非是能吃上一口饱饭。游击队来了后,不但帮助老百姓抗兵役、抗交捐、抗交粮,还带领大家反抗苛政,大家自然就拥护他们。

  这些土匪看上去气势汹汹,其实却是乌合之众。当武工队战士机枪一开,对方上千人立即溃败,吓得屁滚尿流。我开始是紧张,后来是傻眼――这也太不经打了吧!

  这次烧仓库事件之后的第三个月,也就是1949年5月份,淳安得到了彻底解放。可是,遗留的敌对势力却依然不少。其中,最让百姓忧心的就是匪患。

  当时土匪的成分非常复杂,包括了地方上的地痞流氓、赌博鬼,还包括了许多好吃懒做之辈。总之一句话,这些人原本都是各个地区的不安定因素。刚开始的时候,这些土匪虽然人多,但是并不成气候,直到土匪头子徐震东将他们组织了起来。

  徐震东是威坪人,极端仇视共产党政权。他自封为“国防部青年救国团浙皖边区游击纵队司令”,率领众多土匪攻打下了威坪镇,打出了“杀猪拔毛”的嚣张口号。虽然后来因为袭击港口被解放军击败,但是依旧拥有上千号人马。

  1949年9月份,我们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由于清平源是产粮区,徐震东率领的土匪极可能袭击湖下村。

  在得到这个消息后,区政府决定给这些土匪再上一课。9月13日傍晚,茶园区区长郭东森带着新组建的清平乡武装工作队到了我们村,带来了两挺机枪,三十多条步枪。武工队来到后,立即开始在村里布置防守。我则和武工队宣传组一起,协助做好村里老百姓的安全工作。我们挨家挨户去通知村民,让他们躲到屋子里的床下、桌子下,千万不要出来。

  才刚刚安顿好村民,土匪就突然来到了。他们从村子对面的山坡上冲过来,铺天盖地,一看起码有上千人。他们还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个号子,叫人吹起了冲锋号。我心里有点紧张,估计这回要有恶战了,因为他们火力看起来非常猛,子弹如同雨点般倾泻而来,击在屋顶上乒乓不停地响。

  近了,更近了。根据事先安排,当土匪接近时,武工队成员才火力全开。最后让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武工队火力一开,对方就乱成了一团,很多人被当场打死,更多的人则吓得转身就往回逃。才两三个小时,土匪就逃得不见踪影了。战斗结束后,经过统计,村里的村民和武工队队员居然没有一个人受伤。土匪真是一帮乌合之众!

  当天晚上,这帮土匪被击溃后,转身往漠川、重坑方向逃窜,他们准备通过淡竹去建德。可是,他们没有想到,去往建德的路已经被解放军剿匪部队给切断了。9月19日,徐震东在清平乡潘家源被解放军剿匪部队击毙,这帮无恶不作的土匪也被打成了一盘散沙。

  这一次剿匪行动,我们缴获了手枪、子弹、青布、手电筒等物资。作为向导的我,因为工作出色,拿到了一份特殊的奖品――一把手枪。

  虽然徐震东被击毙了,但是剩余的土匪还是很多。在徐震东死后第二天,我们在聚璧村的内线接到一个消息,有小股土匪在山合源活动,接到这个消息后,我们马上出动追击。

  这次行动过程中,我是向导,剿匪武工队队长朱以同是指挥。我们翻过了潘家源,马上就遇到了一个挎着枪的土匪。这个土匪怎么也想不到我们来得如此迅速,被我们逮了个正着。“你是哪个部分的?”我们让他举起手。这个土匪吓得回答不出来,最后支支吾吾地表示,他只是徐震东的勤务兵,愿意向我们投降。

  缴了这个土匪的枪,根据这位土匪的指路,直奔这股土匪的巢穴。到达目的地时,七八个土匪在烧烤一只麋鹿。这些土匪见了我们,丢下吃的就四散而逃。最后,我们顺利缴获了手枪、子弹、青布、手电筒等等物资。

  剿匪回来后,武工队的领导非常满意。当场就奖了我一把手枪,还附带了三颗子弹。这个出乎意外的惊喜,让我心中激动异常。

  徐震东死后的第三天,经过武工队的猛烈打击,剩下的土匪全部成了惊弓之鸟。针对该现状,清平乡武工队打出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缴枪不杀”的口号,鼓励所有土匪前来乡政府投降。这一天,我们在乡政府门前摆了三张大桌,每张桌子前都有人负责登记。仅仅这一天,就接受了大量前来投降的土匪。

  比如,陈春海是当时的土匪中队长,他不但主动投降,还上交了一块重达1斤的金子;项新泰,国民党中的干部,为了老婆孩子不受牵连,前来投降;方炳福,一位本地人,但是却一直在外县当土匪,在武工队强大的攻势下,也前来投降……

  从此,清平源区域再也没有一支成规模的土匪。

  邵自龙牺牲了,被土匪吊死在了别人家中。我在房东的帮助下,躲进了柴火和茅草中,手握着冰冷的手枪,两眼不合,捱了整整一夜。

  本以为经过武工队大力剿灭,清平源的土匪已经全部消失。可是没想到在1949年10月1日,我又遇到了一次危机。这一次,我的搭档光荣牺牲。

  当天,我和农民协会的邵自龙同志,一同前往青田村。根据计划,我们将登记该地所有农田的产量,村民自己上报数量,我们登记之后再核实。到了青田村后,下起了瓢泼大雨,我们则在大会堂中召开村民会议。在开会之时,我发现会场上总有几个人在交头接耳。我虽然有点疑惑、有点担心,但是心中并不害怕,因为我身上带了两把枪。一把放在怀里,一把挂在外面。

  很快,就轮到了财主周复生上报数据。由于他上报的数据太少,邵自龙和他发生了剧烈争吵,两人甚至扭打了起来。见势头不对,我就上前扳开了他们。

  很快到了中午,我在该村吃了中饭,才刚刚开始登记数据,就有一个村民急急忙忙前来报告。他说:“邵自龙死了!”我当场吓了一大跳。怎么可能?这个村民说,是被吊死的。我心中马上咯噔一下,没想到,心中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在确认邵自龙死了后,我立马写了一张纸条,大概介绍了这里发生的惨案,叫一位可靠的村民用最快速度送到乡政府,并嘱咐他在送完纸条后去趟我家,告诉我的妻子,如果我回不来,请不要过于悲伤,一定要把我们两岁的女儿带好带大。

  这位村民走后没多久,许多人便涌进了我所在的农户。他们把我团团围住,不让我走。其中有几个人更是直接说:“想走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先把手枪留下。”我想,一旦手枪被他们拿到,我肯定没命。于是就一狠心,既然这些人不让我走,我就干脆不走,反正我有枪在手,谅他们不敢如何。

  我所在农户的房东是一个厚道人。看到我处境非常危险,怕对方结集更多人前来抓我,就把我藏到了柴火堆中间,上面盖了茅草。我躲在茅草堆中,手紧紧抓住冰冷的手枪,子弹上膛,心中忐忑不安。

  很快,天黑了,土匪来了,有八九个之多。他们一进村就闯进了我住的房子,直接问房东:“姓徐的在哪里?!”房东谎称,天没有黑我就往里面走了。这几个土匪一合计,估计我是去里面村庄安慰邵自龙的家人了,就往里面追去。

  如果土匪在里面没有找到我,会不会折回来寻找呢?在茅草堆中,我额头的冷汗不停下坠。等啊等,非常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了,土匪始终没有再来。

  第二天八点多,后援人马终于来到。两名公安局的同志和一名乡政府的同志来到了青田村。我向他们汇报了情况。回到家里后,妻子见了我,哇地一声就哭了。家中的老父亲见了我,也转悲为喜。

  后来,案件破了。原来,这一切都是周复生指使的。最后,周复生被枪毙,几个土匪也被判刑关进了监狱。而我的搭档邵自龙同志,则被评为了烈士。

  土地改革难,难就难在贫、中农在地主、富农的千年积威下,提不起足够勇气。因此,我们要做的就是打击地主、富农的气焰,让贫、中农鼓起勇气来。

  次年掀起的全国土地改革是件意义深远的大事,它不仅意味着劳动人民终于推翻了2000多年的封建地主阶级的统治,同时也使广大农民分到了土地,解放了农村生产力,为以后农村经济的快速发展奠定了基础。

  淳安开始试点土地改革时,我担任茶园乡土改队队长,负责对该地区的土地拥有情况进行摸底调查。调查的内容主要是摸清到底有多少地主富农,有多少贫农和中农,富农中又有多少是不劳动的,有多少是亲自参加生产劳动的。

  对于如何划分贫农和中农按当时的规定是,中农是拥有自己土地,但自己下地干活,所得粮食刚刚够一家人维持生活的。而贫农则是没有土地,或土地十分稀少,靠给地主家做工来维持生计的。

  当时我们的工作原则是让大家先自报成分,然后再集体评定。对于富农,要先斗一斗,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消除几千年来贫中农对地主长期的畏惧心理。除此之外,我们还枪毙了一批地主,以此杀鸡儆猴,起到震慑作用。

  接下来,我们把土地都收回来,然后平均一下,算出个平均数值,做了土改方案,准备开始执行。但是,我们还是低估了几千年来传统思想根深蒂固的影响力。最大的问题出现在贫困群众不敢要土地,因为这些土地原先是地主的,许多农民害怕地主复辟后会遭到打击报复,大多不敢参与。

  针对这个情况,我们提出了打倒“地主不劳动,还是堆金山”的宣传口号,发动大家,让百姓继续批斗地主,让大伙儿都鼓起勇气来。通过发动群众斗地主,激发老百姓心里对地主的怨念和仇恨,最终使得大家敢于放开胆子要土地。(记者 方俊勇 见习记者 徐家贤 整理)

 

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徐爱梅 徐满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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