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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源山村纪事之三 母亲说那个德国矮子死了
发布时间:2019-12-23 15:53:03

严慧颖

那条穿村而过的溪,并没有名字。但流经的几个村庄,燕源村算是最大的一个,我们姑且称之为燕源溪吧。

这条溪,大多数时候,它是温顺的,清澈的,能满足村民的需求,能滋润沿途村庄的田地,给村民带来欢乐和希望。但偶尔也会咆哮,漫出堤岸,淹没农田,闯进村民的住宅,甚至带走我那个隔壁邻居。有时候它还会滴水不见,让村民焦虑不已,甚至引发抢水争斗。

燕源溪,发源于距燕源村三四里外的南北两个大山坳,流经包括燕源村在内的六个自然村,最终汇入浩渺而美丽的千岛湖。

全长不到十公里的燕源溪,因其多变,有了自己的传说和一些独特的味道、独特的记忆。

记忆中,溪水给我们带来的欢乐时光大多集中于夏天。

为便于洗衣、取水,溪的两边堤岸各有十几个台阶砌成的石板路通往溪中。台阶的石板均为青石材料,日久天长,石板湿滑得很。如遇下雨天,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滑倒。这样的台阶路,溪的两岸各有三四处。

村民们都在溪中洗衣服、洗菜,也靠溪水解决洗脚、洗脸、擦身等个人卫生事项。这样一来,傍晚边的燕源溪肯定是最热闹的。

那时候农村的孩子,七八岁就开始承担了家里割猪草以及砍柴等相对简单的农活。所以,电影、电视里通常出现的白天孩子们肆无忌惮的玩水场面并不多见。但我们也常常会忙里偷闲,甚至趁出去干活的间隙玩玩水仗。

盛夏时节,处于汛期之后和枯水期来临之前,溪水的深度刚刚合适,父母一点也不用担心孩子的安全问题。所以父母也很少叮嘱这方面的安全要求,村里也没有出现过小孩子溺水的事故。

小孩子在水中,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抓小鱼、抓小螃蟹。尤其喜欢去抓小螃蟹玩。

常言说,水至清则无鱼。但燕源溪中的小鱼大多为野生石斑鱼。这种鱼长不大,最多不过两三寸长,但对水质要求极高。而小螃蟹也喜欢清澈的溪流。太阳高照,小螃蟹不知道是怕热还是不喜欢那强烈的光线,都纷纷躲在一块块小石头下。

小伙伴们打了一个上午的猪草或者砍了一担柴,浑身冒汗。到了溪边,把手中的箩筐或者木柴路边一放,就挽起裤腿,急迫地踏入水中,那清凉的感觉瞬间通过小腿弥漫到全身。“舒服哦”,小伙伴们再也不觉得暑热难耐了。

找一处水浅处,翻开一块石头,没有小螃蟹,再翻,也许就能看到两三只螃蟹窝在一起。石头一拿开,那些螃蟹就四处逃散……溪中的螃蟹,大的也就一两公分,最小的也就黄豆粒一般大小。最小的螃蟹通体是红色的,如蒸熟以后的颜色。

看来,螃蟹也跟人一样,讲究轮回。也许,所有的动物都不例外吧。

抓出的螃蟹,我们大多玩一玩就重新放回水中,很少抓回家。一来数量太少,不够装一盘。二来,螃蟹太小,根本没有什么肉,不值得费这个劲。

跟燕源溪最亲密接触的时光,也就是夏天。接下去的秋冬季,雨水稀少,枯水期来临。沿着燕源村上下三四百米的溪水也日渐干枯,很多年份甚至滴水不见。溪中露出大大小小白晃晃的鹅卵石和沙子。奇怪的是,上下两个村的燕源溪却照样溪水叮咚,虽然水流少

了不少,但很少断流。

村里的大人就开始反复唠叨那个传说,责怪先人的不善,似乎这样才可以缓解心中的焦虑和不满。

传说有一个白发苍苍的妇人路过燕源村,遇到两三个村民正在村头的路上车水劳作,即用木质水车把溪里的水车上来往另一边的农田浇灌。水车把路拦腰挡住了。那位老妇人希望村民能够停一停,把水车挪开给她让个路。当时那两三个村民正蹬得起劲,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还让老妇人从水车底下钻过去。僵持了一会,老妇人没有办法,只能低头钻过了水车。老妇人站起来后,拍拍身子,惮惮灰,面露搵色地说了一句:“人往车底钻,水往沙底流。”

此后,燕源村附近的燕源溪就应验了这句话。一到枯水季节,就水量稀少,甚至干涸见沙。

这个传说也就年复一年,在村里流传不朽。

为了争水灌田,村里大人间常有人发生口角,偶尔还有打架斗殴事件发生。而我记忆中,村里的大人与隔壁村发生的唯一一次大规模械斗,也是为了争水灌田。

不记得是哪几个村民引起的。据说是,村里的截水坝被下游村的村民给扒了,村里人去说理还被打了。

消息传回来,村里的大人都很气愤。一招呼,大家的情绪就被点燃了。印象中,村里的大人,包括六七十岁的老太太都出动了,每人手里都握着一个工具,有的是锄头,有的是扁担,有的是柴刀……上百号人,浩浩荡荡,往隔壁村行去。还不到十岁的我,看到这情景,既震惊又恐惧,甚至还带点新奇。

危急时刻,乡干部来了。两村领头的,各有受伤,但所幸乡干部来得及时没有酿成大祸。

这是枯水带来的故事。

六月中下旬开始的短暂汛期,同样也会给村民带来祸害。不说洪水肆虐,淹没良田,甚至可能会让少数村民屋子进水。单说我家隔壁那位名叫德国(音)的邻居,正当壮年却被洪水带走,就让我对燕源溪的洪水终生难忘。

那是我读初中时候的事。我读初中要去乡里读,虽说只有十里路,但学校要求住校,每周只能回家一天。有一天周末回家时,母亲不经意地说:那个德国矮子死了。母亲继续说:前几天发大水,上游冲下来好多树木,他为了捞一根树枝,没捞上来,反而被拉下溪水,被水冲走了。两天后,他的尸体在下游水电站附近浮了上来。母亲最后还强调:这人太死要了,什么东西都要,为一根树枝,连命都不要了。

邻居的房子离我家住的房屋中间只隔了四五十公分的距离。我家建这个房时,邻居很不乐意,阻拦得厉害,说是这个位置离我家的旧房相隔较远,村里不应该批建。一来二去,两家结下了私怨。

母亲自然是记得以往那些很不愉快的事。所以说起邻居的意外,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悲哀。

可我,却是久久难以释怀。那么年富力强的一个壮年男子,就这样被洪水带走,没了。怎么那么突然、那么意外啊?还有,他家的四个孩子,个个年纪都比我小,以后怎么办啊?我,难受了好几天。

那个邻居的样子,我现在还有些印象,高不过一米六,所以村里人喊他时,都会在他的名字后面加上矮子两个字。他的勤劳跟他的个子一样,让村里人难忘。

此后,每回去乡里,经过那座水电站时,我都会不自觉地想起这个矮个子邻居。如若在黄昏时,一个人路过,我会尽可能地快速通过这一段路。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对千岛湖也产生了恐惧,常常会梦到自己掉入水中、掉入千岛湖中,拼命挣扎……

我家那座房子,早在十几年前就卖给了另一位村人。物是人非,往事那么久远,记忆却那么深刻。

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刘波  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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