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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叶小记
发布时间:2020-10-21 09:26:21

方汇泽

去年深秋,在上海教书的M君给我寄来了两张黄叶,一叶法国梧桐,一叶金边银杏。随同寄来的还有一本书,是丰子恺先生的插画——那两片叶子就夹在这本书里。他在扉页上留言说,自三十以后,大概就能体会到老先生“秋的况味”了。

我深以为然。在我的观念里,再没有比黄叶更秋天的事物了。M君寄来的黄叶勾起了我对秋天“最好的礼物”的怀念。

几年前的一个秋天,在乡下别墅小憩。别墅清闲,除了墙脚的一株枯紫藤外,唯有院中的几声虫鸣和一缕炊烟。我住在二楼,小屋临窗,含窗可见一株巨大的梧桐。那时尚未入深秋,除了发白的树干,梧桐全身都被金色笼罩,在阳光下极是耀眼。它的叶子纷纷扬扬,在空中飞舞,好像一只只旋转的金蝴蝶,让人觉得有几分秋天的灵气。宋代的释慧晖禅师这样写道:“相月今朝日气旭,梧桐一叶落金风。”除却“秋声泣露”和“小雨疏桐”,其中景致大概和诗有几分相似。

我走下楼,拾起一枚叶子,轻轻放在手里。叶子大致呈现三瓣,每一瓣都有不同凸起的小刺——只是呈刺状,极柔软,不使人疼。叶子布满细络,其中三条最是粗壮:一头连着叶瓣,另一头抵达叶子的根部,让人觉得很是粗犷。叶子通体金黄,样貌整洁,但细微处仍有几个小洞,须得细辨——总体来说此叶并不呈凄惶场景。

真是颇有兴致!翻开一部古诗字典,梧桐总是和秋风秋雨相连,而少有娴静的意味。“燕子经年梦,梧桐昨暮非。”“秋声乍起梧桐落,蛩吟唧唧添萧索。”古人总是“梧桐响雨”的凄冷情调了,而彼时佳趣,不是诗中所能言及。情景虽有些惶败,但总得秋天的盎然兴趣:这黄叶勾起的正是我复杂的心绪。

十六岁,我在中学读书的时候,第一次见到银杏。这种植物在乡下不多见,但是校园里植有许多——都是十几年的小树。九月,银杏通体呈现绿色;到了十月,便已逐渐转黄。那以后的两个月里,花坛里总能见到金黄的叶子。银杏叶不大,但通体干净,没有瑕疵。那时校园是封闭式管理,一周只放半天假。在物质情感被双重压抑的日子里,大家常把银杏拾来做书签,用来送给身边的“关关雎鸠”。彼时有一个余姓的女同学,整天穿着不拘一格的花裙子,梳着很好看的马尾辫(算是一股清流了),是全校男孩子心仪的对象。当时我托同桌给她送去两张银杏和一个贝壳手串。金黄的叶子上,是用湛蓝墨水写的几个大字:我心匪石。后来她家中出了变故,几个月后便转学了。那段过往就这样不知所踪。

后来进入大学,在宿舍通往教室的路上,有一片银杏林。最大的那株,有五十岁的高龄——我常常坐在树下,等待叶子往我身上落。或是看书,当时正是上外国文学课,我强迫自己看完了《巴黎圣母院》和《神曲》;或是打盹,在树下的大草坪上躺着,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堆金色里,朦胧间很有庄周梦蝶的趣味。金色的叶子,树干巍峨…… 橘黄色的光透进来,使人浮想联翩:heaven、力或者牛顿云云。几年之后,记起银杏我仍难以忘怀——潦草整理了一部诗集。在集子里,我有诗云:“整个下午我在银杏树下枯坐/我枯坐/世界连同我枯坐。”倒是也有几分物我两忘的境界了。

秋天深切,虫声唧唧;黄叶飘零,风雨如晦。毕竟秋天的礼物和况味总不持久。一阵狂风过后,黄叶总要跌落枝头,牺牲掉些了——就像母亲要离别外出漂泊的孩子一样。而我近日正在温习丰子恺先生的插画。世事阑珊,天凉了,远方的亲朋,可多添衣吧?以记之。

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叶青 王志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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