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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家明
这纸上的乡土
融进了编著者的大量心血和独特的文化审美
为淳安美丽乡村建设
积聚了磅礴的文化力量
一条青溪流过淳安,它的名字叫“新安江”。
新安江流水泠泠,触动过无数诗人的心弦。南朝武康人沈约游新安江,被一江旖旎迷住了:“洞澈随深浅,皎镜无冬春。千仞泻乔树,百丈见游鳞。……”不禁发出“兹川信可珍”的感慨。唐朝汴州人崔颢过响山潭,为景所痴,停桡以对:“起坐鱼鸟间,动摇山水影。岩中响自答,溪里言弥静。……”宋朝宣城人梅尧臣青溪行,时值夕阳西下:“山色碧于溪,扁舟泛落晖;水烟帆界破,沙鹭桨惊飞。……”在诗人眼里,新安江处处是诗,时时是诗。
然而,新安江在淳安大地展开的长度,更是一幅绝世手卷:两岸青山,逶迤连绵,粉墙黛瓦的村落,棋布于山麓;云翳,山影,飞鸟,融于白水;人们依水而居,生息蕃庶,舟楫往来……对众生而言,新安江就是丰饶与通达。
只是不想,有一日,奔腾的新安江,会被铜官峡的一座大坝羁绊住惯常的脚步。一股洪流即将消逝之际,一股人流诞生了——二十八万淳安人,辞别江声,浩浩荡荡,流向浙、皖、赣等省数十个县市。这些淳安移民,被当地人称为“新安江人”。
江水的蓄势,致使新安江数百里的蜿蜒虬曲,丰腴成湖泊。淳安腹地,一片汪洋。一千多座峰峦,在水的围城中,变身岛屿。岛屿分割了水域,形成迷宫。江流作为路径,永久消逝了,“新安江人”再也回不了家。
与他们相比,我们是幸运的。
湖泊四周,密布着众多山溪,它们是新安江的支流。在被我们称作“源”的空间里,一条条溪流,沿着山脉的走向,日夜兼程,寻找着出路。有了溪水的灌溉,沿途村落和自然万物,自始生生不息。如今的淳安土著,大都落生在这样的村落。当离开久了,村落在思念中沉浮时,溪流能把我们带回家。只要逆流而上,我们就能回到家乡,溪流是我们回家的路径。
毋庸讳言,随着经济社会快速发展,“村落”这个承载着大量农耕文化信息的古老概念,正在发生巨变。有一首歌唱道:“我在这里欢笑,我在这里哭泣;我在这里活着,也在这里死去……”我们生于村落,长于村落,结局也会落入先人的窠臼——终老于村落吗?很显然,而今,村落与我们的间隔,已不仅仅是时空。无数人卷入城镇化的大潮,已经离开了村落。
村落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只是四水归堂的徽派老屋硕果仅存,村落甚至越来越年轻,中国农民炽烈的乡土情结,驱使暂时离开村落的人,把在城里赚的钱,变成砖头、沙子、钢筋和水泥,堆砌成新窠。人却成了候鸟,偶尔返回村落,在农业社会的土地上暂憩,过后又飞往城市森林觅食。白云生灭,草木荣枯,唐朝诗人李绅的诗句“池边衰影老人过”,成了村落现实的写照。文化传承价值,是村落的主体与灵魂,缺少人的日常,村落变得空泛,露出萧索的迹象。
尽管如此,村落仍是我们心中的念念。
时间也是一条河流。若是逆流而上,我们会发现,淳安2000多个自然村落的乡民,祖先大都是从北方迁徙来的。据《淳安县志》记载:
汉元始五年(5),汉大司马长史、汝南尹方纮为避王莽之乱,挈家自河南平陵方山徙居歙之东乡漕湖(即原进贤渡村头),此为中原士族南迁淳安之始。
汉中平元年(184),东汉清河王刘庆嗣孙蒜避黄巾之乱,徙居江左歙东林兰,即官仓边(光昌)。
晋永嘉元年(307)余蝉仕晋为尚书郎,八月十五日为避石勒之乱与弟聪率家徙居武强连理乡九势山下萝蔓塘桂林里。
这是有案可稽的最早来到淳安的中原汉姓。他们的到来,给土著山越人带来了先进的生产工具和生产方式,也带来了中原的习俗。
淳安如今的300多个姓氏,自汉元始五年始,陆续来到新安江流域,像蒲公英的种子,散落到江岸及大山的皱褶,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一个个自然村落,临水而筑,号称“千峰郡”的大地,在光阴荏苒中,不知不觉,遍燃烟火。
让我们走进淳安村落,在人们世代生活、生产的物理空间和心灵家园,追溯淳安民俗渊源有自的轨迹吧。
来自中原等地的汉人,与土著的山越族和睦相处,不同的文化相互影响、不断融合,新旧消长,新陈代谢,年深月久,古老的新安江畔开出了新的文明之花。
淳安民俗的多样形态,源于自汉以降的时间发酵,还跟山水密切相关。
穿境而过的新安江,一路容纳了众多大山孕育的支流,水与水的连接和汇聚,促进了居住水岸的人沟通和交流,所以淳安的许多民俗大同小异,是融合的结果。另一方面,淳安境内溪山环迭,水与水的切割、山与山的隔阂,又形成了一个个相对独立的空间,因此源与源之间又会产生不同的习俗,所谓“十里不同风,八里不同俗”是也。不同地域、不同形态的淳安村落文化,蕴含着独特的价值。
人类面对大自然一些无法解释的异常现象,内心迷惘、害怕,会祈求神灵和祖先庇佑,故尔,原本简单的祭祀仪式,在延续和演变中逐渐形成有趣的民俗活动,使枯燥乏味的农耕生活有了期待,庸常的日子添了神秘。譬如农民最盼风调雨顺,旱涝会给他们带来万般无奈。求“龙”相助是他们的不二选择。他们认为,若把“龙”哄高兴了,问题也就迎刃而解。慢慢地,淳安的求雨仪式演绎成现在汾口、威坪等地的草龙舞和板龙舞。
人们对于历史传奇人物的崇拜,往往发自内心,祭祀仪式繁琐而庄严,久而久之,便演变成一种民俗。
这些历史传奇人物中,首推方储。《淳安县志》“人物”记载:
方储,字圣明,东汉时人,迁居江南歙东(今淳安)始祖方纮之孙。聪颖博学,曾注释《孟氏易》,知天文五行,精于占卜。建初四年(79)举孝廉,授郎中职。汉章帝一次召集文武大臣议事,令文官居左,武官居右。方储则居正中曰:“臣文武兼备,任所使用。”章帝夸其才,将乱丝一堆交方储整理。方储毫不迟疑,拔佩刀将乱丝斩为三截,曰:“乱必剪之而后理!”帝赞其胆识。出为句章(今慈溪西南)令。又历任阜陵(今安徽全椒县)、阳翟(河南禹县)令。后以奔母丧归,竭尽孝道;亲自挑土筑坟,种树千株。
章帝元和初年(84),举贤良方正,对策第一。拜授议郎,转洛阳令,升太常。和帝永元五年(93),帝去城郊祭天,方储劝阻曰:“天气当有变,御驾不宜出郊。”和帝不从,出城见天气无变化,遣使者行诏,责储欺君。储对使者曰:“咎时且至,速去护驾!”使者去,储叹曰:“为人臣耻蒙不忠名”,遂饮鸩自杀。帝返途中,天气突变,洛阳一片昏暗,天下冰雹大如斗,死者千计。和帝这才明白方储有先见之明,深感内疚。即召方储,而储已死。和帝悲痛欲绝,追赠方储为尚书令、黟县侯。命官护尸归葬歙之东乡。南朝宋明帝时加赠龙骧将军、洛阳郡令。北宋政和六年(1116),敕赐“真应方仙翁庙”额。
方储身后,胄衍祀绵,被逐渐神化。唐监察御史张文成立碑撰文,说方储“生平之日,羽驾乘空,仙游之时,蝉脱而去,咸以公为仙化,莫知所归,共建祠堂,以时祭享”。原县治东南有方储墓,旁有仙翁庙(亦称真应庙)。光昌、威坪、桃源等地也有真应庙、仙翁祠。《敕赐黟侯真应庙额》载:“……遂立庙,系在祀典,今千余岁,前后灵迹不少。近年以来或因久旱,或苦淋雨,公私所祈,无不感应。所勘青溪县初乃歙之东乡,因储父子避地始为州县,故其庙正当县郭冲要之处,远近祈祷必会集其下。每岁春夏之交,虽邻近有疫疠,惟此无一疾病,实神以安也,委是功德及民最为深远。”
还有贺齐。
贺齐,字公苗,会稽山阴(今浙江绍兴)人,为东吴名将。年轻时任会稽郡吏。汉献帝建安元年(196),东吴孙策巡视会稽,察齐为孝廉。任永宁长,后任南部都尉和平东校尉。
建安十三年(208),贺齐任威武中郎将,受孙权派遣讨伐丹阳郡黟、歙等地。大军抵歙,武强、叶乡望风先降。贺齐上表孙权,分歙东叶乡置始新县(为淳安建县之始);分歙南武强乡置新定县(为遂安建县之始);又划黎阳、休阳及黟、歙六县,另置新都郡。时新都郡治、始新县治均设在叶乡新定里(即后之永平乡)。次年,郡治由新定里迁入贺城(因城为贺齐所筑,故名)。……贺齐为新都郡、始新县、新定县和贺城创建人。为纪念他,原淳安县城建有东、西二庙,塑贺齐像,人称“贺老爷”,岁岁祭祀。
为纪念贺齐而形成的传统庙会,商贾云集、会戏不断。
“九相公”也是淳安民间流传甚广的人物。
被视为中洲札溪保护神的“九相公”,是越国公汪华的第九子汪献。据说一表人才,自小随父征战,为唐朝立下过赫赫战功,十几岁时已经名满朝野。一次他受邀与唐太宗对弈,竟连赢三局,令唐太宗震惊不已。汪华听闻此事,怕家族因汪献的锋芒毕露而惹上株连九族的祸端,忍痛割爱,杀了汪献。爱才的唐太宗痛心疾首,遂遍寻天下沉香木,命工匠打造汪献的雕像,置于宫中供奉,“九相公”由此而来。
“九相公”这一符号象征着忠诚和自我牺牲精神,无疑与中国人的传统文化十分契合,“九相公”因此被封神,自唐至宋有五位皇帝敇封。
南宋咸淳八年(1270)大宋将倾之时,宋度宗赵禥把汪献的神像赐给妹妹淑贞公主,让她带着神像随驸马吴思义回札溪老家,希望他们远离战乱,终其一生。
“九相公”被请到札溪后,吴氏家族倍感荣耀,专门为其修建了庙宇,札溪及其周边方圆几百里的老百姓祭拜“九相公”的习俗,一直流传至今。
……
村落,是农耕聚落的典型形态,是铺陈在大地上的农耕文明图典。传统村落不但容纳人们安身立命,也在一定意义上成为中国传统人文理想最基本的文化依托。
淳安村落和中国其他村落一样,个中许多建筑,不只是不同形制的物象,更是地域文化、地方精神的物质体现。
这样的建筑,是村落的灵魂。譬如:
姜家镇郭村的瀛山书院,曾经遐迩闻名,朱熹应邀来此讲学,触景生情,写下了著名的《观书有感》:“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活水滋养着清荷,也润泽着格物的心智,直到今天,得源亭里依旧可见“问渠”的人影。
浪川乡芹川村,一如避秦的桃源,瓦上炊烟婀娜,风致种种,诱惑着探究的脚步,穿过古树插云霄的水口,走过倒影入清漪的古桥,进入徽派民居黑、灰、白三色构成的素朴空间,在倒流的时光里徜徉。
汾口镇赤川口村的余氏家厅、宋京村的小金銮殿,入微于一榫一卯、一砖一瓦,精雕细琢,化无形为有形,把“科甲传芳”的荣光和“萝蔓世家”的传奇,化为庄严法相,直抵人心。
金峰乡朱家村,生活着朱熹后裔。每年正月初六,朱氏宗祠都要举行猪头祭祖仪式,缅怀先祖的奇俗,已在香火缭绕中,绵延了八百余年。
里商乡里商村是明朝“三元宰相”商辂故里,崇文尚读的民风,起于青灯下商辂手中翻动的黄卷,五百多年时光过去了,“科甲第一家”“三元宰相”“父子公卿”等匾额,依旧高悬在御书楼、文庙、保傅庙、协义堂、忠恕堂,受无数莘莘学子顶礼膜拜。
……
哥伦比亚著名作家马尔克斯曾说过,只有当你远离家乡,来到某个陌生的地域,“家乡”的面目才会变得清晰起来。
在城市的夜幕下,我们与梦融为一体,或者说,我们就是梦。梦里缱绻,时有烟火。旧时的村落,是童年的木刻版画。老式民居、祠堂、戏台、小店、中药铺、裁缝铺、铁匠铺、油榨、水碓、古道……这些现已衰败或消逝的物象,置身梦境,便又颜色如旧,其间人影绰绰,弄出的响声,十分地道。还有楼板下的火腿,屋檐下的红辣椒、大蒜和玉米穗,腊月里杀的年猪、煎的糖、做的油豆腐、米羹……梦中的吃物,是俗世的一鳞半爪,却很魔幻,总也吃不完。梦中还曾反复出现一个场景:一个人,深夜点着松明,从水圳里捉泥鳅回家,磨得锃亮的青石板路,在狭窄的小弄里延伸,孤影移动,传入耳膜的是,时断时续的呼噜声、磨牙声和含混的梦话,以及高一声低一声的犬吠,他走进了旷远的寂静。
这样的梦做多了,我们忍不住偷闲回去。沿着环湖公路走,不管路程是长是短,未了,大多拐入源里。逆流而上,是淳安人的宿命。大大小小的村落,散布在源里,溪流是金丝银线,把它们串在一起。我们匆匆奔向梦中的“桃花源”。诗人杜涯的诗句也许能够表达我们的心思:“如果有谁能告诉我落日的去向,他就告诉了我,为什么我会在大地上驻留。”当远远望见一棵或数棵熟稔的古树立在村头,我们就像看到亲人。不,那就是我们的亲人,是树爹树娘树爷爷,它们或是樟树、柏树,或是香枫、苦槠、榧树、红豆杉……树祖宗的年轮,回旋着,村落的流光。
曾经,我们伫立古树下,在树叶的絮叨声中,冥想村落的来龙:
……先人来到这里,看中了脚下的土地,迁徙的脚步停了下来。他安顿好家后,在屋前植上几棵小树。屋前流淌着清澈的溪水,四季不涸,小树临水而长——这个地方以后被人称作“水口”。种树为了景观,关乎风水,也是一种含蓄的声明:这里有主了。
先人开垦土地,春种秋收,繁衍生息,于是有了第二代、第三代……先人慢慢老去,成了老祖宗,过着孙儿绕膝的好日子。
一日,先人死了,葬进了村边山坡上的一处吉穴。先人的名字刻上了碑石,也刻上膝下男丁的名字,香火以这样的肃穆方式完成了延续的仪式。以后逢年过节,子孙备下祭品,上坟祭祀,双手把三炷香火举过头顶,虔诚地拜上三拜,口中念念有词,求先人保佑他们四季发财,平安顺遂……多少年过去了,水口那边,先人种的小树成了大树。树大分枝,人多分家,先人的后代也繁衍到十几代、几十代,人口越来越多,村落越来越大。
在此过程中,不断有人从村里走出去——求学,入仕,货殖营生……大多出去了还会回来,此谓落叶归根。有的回来时虽然只是子孙捧着的一把骨头,但死前立下遗嘱,骨头一定要葬进家族的墓地,埋在祖先的身边。也有少数出去的,在另一片陌生的土地落了脚,但他们的子孙还会来寻根,打开祠堂门,叩拜祖宗,在宗谱上续上自己的名字。
宗谱呢,是另一片山川大地,那一条条纵向延伸的线条,是无数条家族的血脉长河。我们习惯逆向性阅读宗谱,像回家一样,这是另一种“逆流而上”。只要在宗谱里找到一条可与自己的血脉相连的支流,我们就能走进迷宫一样的谱系,每个路口都有先人为我们指点迷津,在他们的引导下,怀着西方哲学的终极之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们向河流的源头进发。
……
而今,我们都是城镇化大浪潮的一滴水,眼见村落巨变,中国传统乡村社会的生活方式正在慢慢遗失,那种基于血缘、地缘关系为情感纽带的熟人社会,正在逐渐消亡。
日月逝矣,岁不我与。
我们能为村落做些什么?
想起南朝梁·萧统《文选序》的一句话:“词人才子,则名溢于缥囊;飞文染翰,则卷盈乎缃帙。”古人以缥缃喻指珍贵的书籍,“棐几临窗,缥缃数帙,窗外新篁,参差弄影”“读破缥缃万卷书”。很喜欢“缥缃”这个词,古意丰沛。让村落进入其间,使望得见的山、看得见的水、记得住的乡愁,染上书卷气,这是大地之外,村落传世的另一种方式。
趁着村落的琐碎,在我们这一代脑海中还能拼出一幅完整的图像时,把村落的有形和无形,化为文思,让淳安两千余个自然村落在纸上各安天命,虽无伏生授经事关重大,意义却不言而喻。
而今一切努力,终于修成正果——《淳安村落》系列丛书,皇皇二十六册,已经由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发行。
当成书捧在手上,相信人们能从水井里发现村落千年不衰的秘密;能从天井里读懂“天人合一”“有无相生”的老庄哲学;能从土生土长的故事、传说、民谚里参透人生况味;能从一个个宗祠里看见传统中国的侧影。流过水埠的小溪,能流进人们心里;守在村头的古树,能守在人们梦中;案几上的清供、山垄上的樵歌,能打动人们的心弦……一页页翻去,清风起处,炊烟升起,“晨兴理荒秽,荷锄带月归”的诗意流淌大地,蜗居墙角的犁、耙、耖重现田野,躬耕不辍,先人们“往来种作”,鸡鸣狗吠,达于四境……这纸上的乡土,融进了编著者的大量心血和独特的文化审美,为淳安美丽乡村建设,积聚了磅礴的文化力量。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时间之河奔腾不息,我们被裹挟其中,随波逐流。但无论走多远,我们都不能忘记来时的路,那路从村落走出。当有一天村落离我们越来越远,远成了一个梦,我们就需要再一次回到源里——
逆流而上,拥抱村落。
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程就 姜智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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