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丰

早上去开发区南山大街上的一家小吃店吃早饭。小店早饭品种琳琅满目，可我生性喜欢吃面，面食百吃不厌，叫了一碗青菜肉丝面，外加一个煮蛋。

小吃店内有三位员工，一位做粿、蒸包子，一位煮粥、煮面条，还有一位年纪大的妇女负责收拾餐桌、清洗碗筷，老板只负责结算。

给我煮面条的妇女大约四十岁左右，瘦瘦的身材，窄窄的脸，黑头发里夹杂些许白发，略显苍老，一顶卫生帽扣在头上，马尾辫垂在脑后。她熟练地抓了一把面条，搁电子秤上过了磅，随后放煤气灶上煮。我叫她多煮一会儿，煮得烂一些。她浅浅一笑，我记着呢，你又不是第一次来吃面。

也是，我吃她煮的面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大约煮了四五分钟，她端出那碗面，上面盖了个煎蛋。面条根根土黄，煎蛋黄白分明，汤水里浮着油星，小许青菜加上几粒红辣椒干，色彩异乎鲜艳……我伸出筷子往上一挑，正待张开嘴，却看见面条里夹着根头发，一根灰白的头发，头发有半根筷那么长。顿时，喉咙里有点不适，我停住筷子，压下一口气，没有声张，悄悄用手指钳出那根头发，弃入餐桌边的垃圾桶里。之后我缓缓而安静地一口一口把那碗面条吃了，连汤水也喝了个干干净净。

结账时我轻声和老板讲，告诉煮面条的服务员注意把头发塞进卫生帽里去，全部都塞进去。我之所以不声张，其实是不想老板再扣她工钱。我知道前几天早上，因为客人吃出粥里有一只小飞虫，老板当众发话：扣她一天工资。

之前就听说这位妇女是安徽人，夫妻俩带着两个小孩来千岛湖打工，丈夫在装潢班子里做粗工，挑沙搬砖钻孔凿槽，挣份苦力钱。两个孩子，一个读小学，一个读幼儿园，租着人家的柴间住，一家人艰辛地生活着。

忽然又记起三十多年前，我还吃过一碗杂进头发的面。

那是一个冬天，我下班骑车回家，八十多岁的祖母在灶台前忙前忙后为我煮面。面是祖母擀的，祖母擀的面有筋道，煮熟后根根面条如金线。我坐在火炉上烤着火等面吃，一个时辰过去，祖母颤颤巍巍端来一大碗面，面条上摊着一个金黄的煎蛋，有几段碧绿的青菜，面汤油星锃亮。

祖母把面递给我：“快吃，利市面，你是今天生的，吃碗利市面，顺顺利利不生病。”我心头一紧，眼睛即刻酸涩起来……我慌忙挑起一大筷面，正欲放进嘴里，猛然瞅见面里有根老长的白头发，白如冬雪，再一瞧，碗里还有几根。

祖母微笑着盯住我，那一脸绉纹像黄土塬上纵横交错的沟沟壑壑，一头如银白发，特别耀眼。我择掉碗里的头发，当着祖母的面，有滋有味把那一大碗“利市面”连汤带水吃了个一干二净。

依然记得，祖母的笑，灿烂夺目。

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叶青 王志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