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美娟

　　头夜一场大雨，引发的多起泥石流和小面积垮塌，使我们的行程陡添了几分险危。好在被填埋的路段距离短，也没费多少周折，更不会影响我们找寻野生动物的高昂兴致。

　　快看，那边有一只野生藏鹿！燕子先喊了起来。

　　不对，是两只。

　　五只！

　　后面还有呢！

　　鱼嫂、大嫂和三嫂们先后喊出了自己看到的只数。

　　女人们的高呼小叫，把男人的视线也引向茫茫荒野中那群野生藏鹿。不知是因为高寒还是戈壁荒滩的缘故，别说是野生动物，就是牧民家养的牛羊狗，那浓密的毛也是又枯又脏。而这群野生藏鹿，不仅毛色油亮，色泽浓淡有序，宛如一幅幅立体的油画。它们的脖颈下、肚皮和四肢的毛色是纯白的，背脊、头顶和尾巴的上半部分是棕红色的，背部的脖颈和尾巴的中下部分的两边毛色也是棕红色，中间却是棕黑色，棕红和白色之间又是米白色……

　　不知是女人们的喊叫声还是汽车声惊了它们，所有的脑袋几乎同时扬起，神色有些慌乱，只有一只体型肥壮的野鹿很淡定，它侧过脑袋，环视了四周，对我们的闯入有些愤怒，也似乎有些无奈，便一晃脑袋，迅疾奔跑起来，其余的都跟在它的后面……

　　羌塘高原可是野生藏羚羊的栖息地，大家可要看仔细了，千万别错过啊。鱼打着哈哈。老大的说道，更加深大家注意，一个个恨不得像二郎神，额头上再睁出一只眼睛来……突然，车子一个前冲后仰，一片惊呼中，所有飞掠在戈壁荒滩上的目光全在俯仰间缩进了车里。

　　车队打整队出发起，还是头一回紧急刹车。

　　有大卡车！没等大家问话，头车先汇报了情况。

　　大家等待着，大卡车却窝在原地不动。什么情况？大家疑惑地下车查看。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加长的大型卡车几乎全埋进了泥石流，只露出车头的顶部和车尾部分的一小截。大卡车刚拐过弯，拉直车身时，正遇上滚滚而下的泥石流。车尾横在弯道的拐肘处，因高塝的阻挡，成为盲区。

　　大家庆幸前车反应快，更庆幸老大对车队驾驶人员一次次严苛筛选的必要。

　　怎么也不弄个警示牌？

　　说不定驾驶员还困在里面，不知死活呢？

　　对，我们想办法救人吧。

　　于是，老大、鱼、三哥和老钱等相扶着，准备先看情况，再伺机救人。他们费了一番周折，才把一个人从泥石流围困的卡车一边托举上去。驾驶室内没有人。能在如此突发的险境中逃生的人，肯定是一位经验丰富、敏捷老到的驾驶员……在场的每一个人唏嘘不止。

　　被堵的路段也不算长，就是两辆大卡车首尾相接的距离。可是，泥石流覆盖了整个路面，光靠我们手里的几把工兵铲，想挖通这一段梗阻的路道，就像用玩具挖机去平一个山头。

　　大家泄气地重回车上。半个小时过去了，又半个小时过去了……时间无声地消融在大家的唇舌间。闲篇扯得差不多，路尽头仍不见一车一人。不必猜，前路肯定有更大面积的坍塌或泥石流。

　　于是，又一个个下车，爬过路边的高塝，爬上斜坡，眺望远处赤褐的山，黄色的沙……想以此消磨更为长久的等待。

　　嗳，说不定今晚要露宿在这里了。不知谁咕哝了一句。

　　这里露宿可不行啊，没水洗漱怎么办？女人们起哄。

　　可以走啊。鱼笑了，没人拦你，只要你的越野车像飞机一样能自由升降。

　　鱼像位把控情绪的高手，把大家的胃口吊起来，又重重扔回原处。老大打着哈哈，大家睁大眼睛，说不定你们心心念念的藏羚羊，正往这里赶。

　　只要有藏羚羊，在这里过夜也乐意。三哥有口无心地附和。

　　万一再出现泥石流或塌方呢？

　　除了大眼瞪小眼，没人接茬。

　　我们的后面陆续又来了几辆车，可会面的车，只有孤零零的一辆。

　　想不想冒险越野一次？鱼半开玩笑地问。

　　想啊，只要你能自由升降，我就跟着飞。三哥的揶揄没落音，便见鱼指指点点的，大家的视线从山坡上直插下去，再沿着山坡“之”往下走。道路因小面积的垮塌，好多路段由原来的两车道变成一车道，就跟孩子灌的腊肠，长短很随意。不过，最下面拐弯处的那一段，让人不放心，万一下一个路口疏通了，车子一下子涌了来，出口就给堵上了，到那时，就算能冲下山坡，也是徒劳。

　　想走要快。大家极速上车，换上雨鞋，取回工兵铲，以最快的速度挖低路边的高塝，挖缓下面道路的陡坡。老钱第一个驾车往下时，大家除叮嘱“慢点，慢点”，心都悬空吊着，直等他把车开到安全区域，才放下心来。老钱停好车，马上赶过来指挥其他车辆。等我们的车队顺利驶上平缓处时，后面的车跟着我们的车辙，依次而下。至于下面的车能不能上去，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摆脱困境后的畅快，使我们更深更细致地观赏着沿途的景物。大家相互褒贬，又相互打趣，两个多小时的通行无阻，使我们暂时忘却了一路的不易。再过个把小时，就是这一天的目的地。大家正猜测着荒滩孤城的景观和可能的不便时，不料，又变成汽车长龙的尾部。经逐步打探，方才得知前方塌方严重，差不多半座山倒在路上，虽然武警们连夜赶过来抢修，但到底什么时候通车，无人知道。

　　有了前一次的成功尝试，这次我们只坐等了不到半个小时，便下车查看地形，准备另辟便径，再度越野。然而，前一次的路能看到底，这里的路谁也不知道前方如何？正犹豫要不要冒险一试时，已修通了一条单行道。

　　当我们终于站在海拔4300米狮泉河镇，站在被誉为“世界屋脊的屋脊”的阿里地区行政公署和噶尔县政府的驻地镇，站在天上的街市，看着清冽的狮泉河水像哈达一样穿城而过时，觉得这一天，就是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罪，冒再多的险，都值得。

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叶青 王志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