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汇泽

像初生蓓蕾那样舒展体态，吐露出鹅黄的蕊；如一个轻盈的妙龄女子，在水上舞着芭蕾——

不知道是金花还是银花，现在它们漂浮在我的茶碗里。作为一个喜欢熬夜的人，我经常上火，金银花可解了我的痼疾了。

此花久已有之。

最早提及的是南宋的《履巉岩本草》，“鹭鸶藤，性温无毒，治筋骨疼痛，名金银花。”鹭鸶藤就是金银花的美称。到了金代，大诗人段克己在《采鹭鸶藤，因而成咏寄家弟试之》中说：“有藤名鹭鸶，天生匪人育。金花间银蕊，翠蔓自成簇。”作者不仅赞美了金银花的作用，甚至希望“作诗与题评，使异凡草木”，看来他对金银花是爱惨了的。至于段诗人究竟为何如此喜爱金银花，还有待深究。明朝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记载了金银花的许多别名，因此项于“忍冬”之下，故又称作忍冬花。

金银花很常见，无论是在山间还是路边，都能看见它的影子。小时候在显后村，到了五月初，便跟着母亲上山采金银花。两个人背着布袋，从崎岖的小路出发，不为别的，只因生长在杂树里的金银花最干净。母亲是勤快的，双手扯着金银花的藤儿，飞快地将一簇簇花蕾摘进袋子里，连同它翠绿的叶子，一下子就装了满满的一袋。而我则蹦蹦跳跳，毫无耐心，一心只想着怎么去摘覆盆子。

金银花的气味很好闻。后来想起那时我爱踮起脚，去嗅它的香气，或许是想让衣衫也沾染些吧！

摘回金银花，就需要后面的选、洗、蒸、晒等环节了。选，一定要选择未开的花蕾，或者开放了一点的（据母亲说，完全开放的金银花药性会减弱一些）。然后再将摘下来的花蕾进行清洗，在锅里煮一小会，马上就可以放在阳台上晒了。五月天渐渐炎热，碰上天气好的时候，半天就可以将金银花晒干。最后，将晒干的金银花放在罐子里包好，等到天气更热的时候，就拿出来泡茶。不到天气热或者嘴唇上火，是不拿出来用的，毕竟金银花也是一味药材！但泡金银花茶只需几次，暑气便褪下去了。

我六七岁的时候，王老吉刚风靡县城，彼时我还住在乡下。有一天，去隔壁邻居家玩，他送给我一罐从外面带来的王老吉。我喝了，感觉舌尖上甜滋滋的，浑身说不出的凉爽，很快便一饮而尽。但那时村子里还没有卖的，怎么办呢？母亲知道了，便拿出悬在房梁上的金银花，加入白糖水混合在一起，然后放在冰箱里冷藏几分钟，转眼间就做成了一杯“王老吉”了！我接过来喝了后，发现果然和邻居家的相差无几。

后来外出上学，又在杭州工作了一段时间，因为体质的缘故，常常上火。母亲便每年采了金银花寄给我——哪怕快递已经非常便捷，一罐金银花在网上也就十几块钱。但我更爱喝母亲摘的，或许里面有童年的味道。

今年最大的愿望是，在室内手植一株金银花，好使自己能常年看见它。有时也暗自思忖：这种陆生的植物，究竟如何能与鹭鸶扯上关系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