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念文

“枫林举起手臂，小心捧住夕阳。”喜欢林杉在《林徽因传》里这样的描述，人生有许多附加的东西缠缚，剥去之后天然去雕饰。

每逢周末，便有一个贴近大自然的冲动，尽管医生建议我不要爬山不要跑步不要打球。听说有步道佳胜之地，我早已按捺不住，直接导航过去，一根攀登拐杖躺在车后备箱与我同行。

途经宁波大道，沿岷金线公路盘山而上，几个迂回之后，车停半山腰休息长廊旁。只见一拨人从前面大路上拄着拐杖凯旋而归，夕阳在他们身后尾随，个个像得胜的将军，脸上阳光灿烂。

“哎，师傅，这里上去，那边下来，走一圈要多久啊？”

用目光逮住一个从身边擦肩而过的游客询问，心里理想的用时最好是上山半个小时下山半个小时，整个就一个小时左右。

“那要两个半小时。”

呀，翻了一倍，此刻时间已是下午三点，完全走下来要五点半了，心里直犯嘀咕，忐忑着从茶园出入口进，一步一个石阶，缓缓而上。

我知道爬山是个耐力活，不能一下子把自己整没力气了，得沉着气。这个是小时候看老父亲挑担上山坡时领悟到的，门前的山坡百步台阶不知道要走多少趟哩。

忽然头顶走来一对母子，一缕夕阳照在他们身上，形成一副美好的剪影：小朋友大约五岁光景，走在前头，母亲断后，背景是高耸入云的金堡山，敬意油然而生，仰头问：“小朋友好厉害喔，你爬到顶了吗？”

“到顶了。”身后的妈妈代替回答，母子俩一边下台阶，一边讨论吃什么汉堡——或许是母亲晚餐要用汉堡犒劳勇敢的儿子。

小朋友都能上，我七尺男儿肯定能行。我加快了步伐，一下子干掉了几个“之”字路段，拐杖也被我撑矮了一截；长吁了一口气，驻足上眺，山色阴暗，只在山岗透露一些亮光。我开启手机夜景模式拍摄，配文“山气日夕佳”发朋友圈，回头望对面山，则阳光普照，暖色调，真是阴阳两重天啊。

继续上行，渐感腿力不支，时时在提醒自己的右膝盖做过手术，要不要适可而止？犹豫间见一夫妻俩徐徐而下，我问：“上面好玩吗？”

“景色非常漂亮。”听到女人爽朗地回答，我得到了鼓励，怀揣“无限风光在险峰”的美好期许，加快了攀登的步伐。

沿峭壁至望瀑亭，不见水声，不见瀑布，单见一绿壁波痕，情不自禁想起宋朝诗人杨万里《小池》里的“泉眼无声惜细流”，眼前可真是一幅“泉水无声细细流”的画面呀。路边苍松伸出手臂，小心接住夕阳。我拾级登上爱情岩，见四巨石相依，仿佛相拥取暖，画面憨态可掬，手机拍摄，赋诗一首：

寒风袭山依相暖，步道寓意爱叠岩；

多情自古人煽情，顽石万年自恬然。

爬山是借口，健身是主菜，拍照发文是配菜。往左“之”字步道徐徐而行，兴致盎然，忘记山高，忘记疲倦，坐休息亭，远眺，立寂静的半山腰举目而望，山下的城市鳞次栉比，一静一闹，深感居山的妙处。

再至磊叠岩，仰视而望，山势巍峨，两股战战。几个游人自上而下，絮絮叨叨，言曰山色很美。

金堡山最高处在脊背，海拔888米，这在瓯越大地算是了不得了，一路层峦峻峰，全程5500米，16500个台阶。这对于一个年近六旬的我，着实是一个考验，于是选择即刻下山，未攀的路，可以下次再登，留得身体棒，不怕没山爬。

马拉松亦有全马和半马，全马是英雄，半马也是勇气。爬山亦是如此，能踏上脊背，爬完全程自然是英雄，但天色已晚，见势而退，量力而行，也是一种睿智与豁达。

人生无常，或许我就是一缕夕阳，我得小心捧住，选择适合自己的打开方式：爬山，游泳，访友，打乒乓球，念文涂鸦，敲击键盘……

夜幕降临，天色陡暗，一个人独自行走在下山的路上，自己跟自己念叨着，恍然到了茶园的出入口处。

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邹楚环 汪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