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美娟

进入甘孜藏族自治州后，除泥石流、落石、塌方等自然灾害所引起堵车，牛羊，也是堵车的一大因素。

这里的牛羊，个个像饱学之士，在318国道上，慢条斯理地踱着方步，很悠闲，很笃定，也很惬意。它们的好奇心，并不亚于人类。它们对俯伏在路上的甲壳虫似的“钢铁家伙”不屑一顾，却对里面的脑袋感兴趣。猎奇是人类的天性，也是牛们的喜好，越不让看越想看。硕大的牛脑壳有时几乎贴上只开了一道细缝的玻璃窗，鼻孔里的热气呼呼往缝里钻，至于里面变幻的表情，那是它们不屑一顾的。假如它们不高兴，或想试试这些威武的“钢铁家伙”的忍耐程度时，它们干脆在路中间角对角干起仗来。它们的身边有看热闹的同伴，有三五成群在路中游戏取乐的，有躺在路边小憩的……总之，要不要让路，怎么让，全凭它们的兴致。

在别处，汽车是大爷，豪车更是大大爷，牛们见了汽车恨不得变成耗子，钻进地洞里躲着。在这里全然相反，那些生活在空气稀薄环境恶劣的藏民们对生命的敬畏胜过一切，他们宁可一生吃着单一的糌粑，也不能容忍对生命的亵渎。入乡随俗，再豪华的车，在藏民的牛羊面前，也是孙子。

当然，也有意外。

我们在翻越海拔5130米东达山垭口的途中，有一位摄影爱好者加入我们车队的波段。为拍美景，他要么抢在我们前头，要么掉在我们后面，只要进入波段范围，常常要开些玩笑，说点路上的见闻，并相约一起闯阿里。一天凌晨，他赶去拍日出时的雪景，没注意路边躺着一头牦牛，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迟了。显然，耀武扬威躺着的肉体还是强不过“钢铁家伙”，抽搐几下就不动了。最后交涉的结果，他赔付两万元，死的牦牛仍归藏民。他的遭遇更加剧了我们的小心，只要路边有牛羊，神经就紧张，要时刻提防它们的突然行为，以便即时刹车或避让。

第一次在318国道上与牛羊零距离相遇，还在四川甘孜。之前被堵，要么在中间，要么在后面，不清楚详情。

当时，路边草地上的牛群，很安静地吃着草。我们的车队正缓缓而过。第五辆车已经过去，鱼的车正预备稍稍加速冲过去时，一头牛冷不丁横冲到路中间，鱼一个急刹，正躺在后座睡觉的女儿弹出去又被保险带给拉回来，磕睡也弹没了。鱼摸着狂跳的心窝，看着紧贴上来的大牯牛，念着万幸，说他的两万块钱保住了。那头牛高傲地站着，审视对它过分亲热的“家伙”。另一头牛紧跟着到了跟前，讨好地在它的屁股后闻了闻，然后头对头缠绵厮磨起来，好像一对相亲相爱的恋人……结果意外的事又发生了，第三头牛冲上来，与前面的那一头角顶着角，绞扭着，圆睁着眼打起了架。三头牛在鱼的车前，不前行，也不后退，顾自打斗或看热闹，其它的牛借此涌上公路，上百头啊，浩浩荡荡，威风凛凛。

车队被牛群截成两段，前段在催，后段又动弹不得。鱼怕“牛大爷”打完架找他的车出气，想避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可后面早已汇成了一条长龙，退无可退。正焦急，突然，长龙的后方响起两声尖锐的汽车喇叭声，正在全力打斗中的一头牛，一惊一跳，牛角毫不客气地顶向鱼的车身，紧挨前胎的上方立刻凹进去一大块，幸好对行驶无大碍。遇上这类事，除了骂娘和自认倒霉，再无别法。

汽车喇叭没有再响，鱼遭遇的也只是一般的牛，要是换成牦牛，就算车子没被掀翻，也非得拖到修理厂大修一次不可。

如果说，前者只是过路，那么去往林芝方向，有好几处的猪、牛、羊则将国道当成散步的公园，睡觉的安乐窝，这里一头，那边几只，不分路段，不分昼夜。它们不怕“钢铁家伙”、不怕人也就罢了，难道路两边山上茂密的森林中就没有它们惧怕的野生动物？是学人类“天做被，地做床”的苦中作乐，还是真正超脱豪迈到无所畏惧？更让人惊奇的是，在夜幕浓重的雾气中，一头牛独自在国道上慢悠悠地踱着步，对一束束射在它身上怪兽般愤怒的光圈熟视无睹，它那种漫不经心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神气，连自诩智商高过它们无数的我们，也看不出它到底是失恋了还是前去幽会。

318国道上牛羊的厉害，我们算是彻底领教了。

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刘波 王志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