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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千岛湖的第1079座岛
发布时间:2020-01-13 10:24:25

 

作者简历

孤岛,本名李泽生(曾用名李正利),国家一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理事,中国游记名家联盟副主席,中国西部散文学会副主席,民盟中央文化艺术研究院理事和民盟中央美术院新疆分院副院长,中国易学与科学学会理事,中国作家书画院特聘书法家,新疆自治区文联委员、《新疆文艺界》执行主编。

浙江千岛湖人,1985年杭州大学中文系毕业,自愿支边到新疆,诗、散文作品在《人民日报》《中国作家》《诗刊》《北京文学》《上海文学》《散文》《萌芽》《光明日报》《文艺报》《中国艺术报》《诗歌报月刊》《星星》诗刊、《中国国家地理》《中国西部文学》等全国报刊发表,几十篇被《散文选刊》《散文海外版》《作家文摘》《中国剪报》等转载,被选入中国作协选编的2010年、2016年、2017年、2018年《中国散文精选》。

出版诗集《雪和阳光》《孤岛诗选》,散文集《新疆流浪记》《啊,塔里木河》《新疆瓜果文化》《孤岛散文选》等9部,2013年入选自治区人民政府“天山英才”。

作品荣获第四届、第五届全国冰心散文奖,中国当代散文奖,首届、第二届“中国西部散文奖”、中国报纸副刊优秀作品奖、铁道部报告文学奖等。

孤岛

“你的笔名为什么叫孤岛?”

30多年来,来自全国各地的读者粉丝,或写信或微信询问,或面询或在我的文艺讲座上向我提问,像探究阿里巴巴的藏金窟一样探究我笔名的起因。有人认定与“千岛湖”有关;有人猜想与大诗人“北岛”有关;有人认为起因于抗战时期上海的“孤岛文学”;还有人将它与约翰·多思、海明威的人生格言联系起来。约翰·多思在《没有人是一座孤岛》中写道:“没有人是一座孤岛,可以自全∕每个人都是大陆的一片,整体的一部分。”而海明威则对“孤岛”阐释:“……一个人既是而又不是孤岛,有时他必须是世界上最坚固的孤岛,然后才能成为陆地的一部分。”

而我觉得自己仿佛就是从千岛湖里长出来的一个超然之岛。

我出生在千岛湖上游武强溪畔的双许村,这个村的上半村叫双溪,下半村叫许家。那时,千岛湖还叫新安江水库。我忌水,小时候却爱玩水,两次被滚滚的河水淹没,差点葬身武强溪。

6岁那年的初夏,我与村里的小伙伴们在河对岸的广阔田野放牛、玩耍。我将牛放在河滩的草垫子上吃草,自己与大伙一会儿捉迷藏,一会儿又进行跑步比赛,一会儿又捡根小棍子缠上一件衣服作旗帜,呼啦啦地在田埂上雀跃奔跑,仿佛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我完全沉浸在儿时的玩耍中,以至于当浑黄的洪水已经一浪高过一浪地呼啸而来时都毫无察觉。等我发现身后小伙伴的呐喊声和脚步声越来越稀少,最后彻底消失……我才猛然转头,发现不远处三三两两、零零落落的小伙伴,或卷着裤腿在堤坝上过河,或瞪着眼睛望着对岸……我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清清潺潺的武强溪,顷刻间变得浊浪翻滚、大浪咆哮,河水汹涌澎湃得像一头黄毛狮子,张开浪涛的大嘴,跃动着向石头垒筑的堤坝冲去,淹没堤坝并越过堤坝,洪水流泻成哗哗的帘式瀑布,落下去卷起千堆雪,继续汹涌向河的下游冲去。还有,更远的河对岸,村庄边上,突然出现一些大人站在那里观看、呐喊,或摆动手臂做着手势……我一看,完了,武强溪不知什么时候发洪水了,如果我不赶快过河回家,等一会洪水更大,就回不去了。那样,我们得绕几公里的崎岖小路,走双许村的许家木桥才能回去,万一我们走到木桥处,木桥被洪水冲走,那我们就只能滞留此岸。此岸可以望见家园,却守着山岗和田野,没有一栋房子,清冷而荒芜,怎么过夜?

我慌里慌张地牵上牛,硬拉着慢悠悠的它,沿着水波漫漶的堤坝往对岸走去。对岸很多人都在叫喊,在挥动手臂,可洪水声轰隆隆的,我根本听不到对岸大人在喊什么,也没时间去猜明他们的手势意味。我只是拉着牛,紧盯着脚下被水淹没的堤坝——不让自己的脚踩空,走啊走,心急火燎地往对岸走去……快到岸边了,我看见我母亲也在人群中隔着洪水焦急、紧张地望着我。还有大约两三米就到岸边了,这里洪水最大,我抬起脚继续往前冲去,我母亲也急切地伸出手想拉我一把,就在这充满希望的一瞬间,我一只脚抬起还未落地,就被洪水撞落堤坝……我想那一刻,全世界最痛苦最揪心的人是妈妈!

我从昏迷中醒来,已经是两天两夜之后。守在床前的爸妈告诉我,当我冲到坝下时还紧紧拽着牛绳,差一点将牛拉下水,是一个水性好的村里人及时跳入翻着滚滚浪花的河里,将我从死神手里救回来。

还有一次,许家的河湾里有人炸鱼,双许村的许多男女都赶去捡鱼。我也去了,先是站在岸边观望,看着不少翻着白肚皮的鱼窜来窜去,再看到一个个大人捉到了一条条大鱼,就情不自禁地走到浅水里。突然,有一条大鱼窜到我附近的水域,一会儿翻着肚皮不动了,我赶紧涉水过去,可是刚一伸手,鱼警觉了。它挣扎着翻身窜到一旁,继续翻着白肚皮诱惑着我,可等我再次接近它,它忽地又窜走了……就这样,它一步步将我诱入深水区,结果我不但没捉住鱼,反而脚下一空,一时慌乱地在水底乱踩,脑袋在水面浮动了几次就沉了下去……一位捉鱼的好心人救了我。

大约半年后,我妈患肺病去世。我父亲怕我这个老三儿子玩水丢命,就将我送到了山高溪小的李家坞(后改名为李家畈)村,交给他大弟弟也就是我大叔叔抚养。从此,我就与大叔叔相依为命,在新安江水系的十三都生活,直到1981年考上杭州大学,离开故乡,走上人生的漫漫征程……

我是喝着新安江的水也就是千岛湖上游的水长大的,我的血液里奔腾着武强溪的激情与理想,流淌着千岛湖的诗情和画意。一千年多前,我的李氏本家李白云游淳安,有诗赞新安江:

清溪清我心,水色异诸水。

借问新安江,见底何如此?

人行明镜中,鸟度屏风里。

向晚猩猩啼,空悲远游子。

……

17岁那年,考上大学的我,第一次从汾口赴县城排岭接受高考体检。那时候,唯一的交通工具是客船,从李家坞村到汾口的横沿码头,距离15公里。这天凌晨4点钟,我和叔父提着一些准备送给县城远亲的土特产,从村里出发了。天空酣睡未醒,路上黑黝黝的,偶尔有几点星星在高远的上空眨巴着眼睛。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步行两个多小时,到码头等7点半启航的早班船。

与挑着担子、提着行李的乡民们踏上客船,一会儿船舱就被挤得满满的,大多是与我们一样进县城的和赶路的人:进城买卖东西的小商贩,走村串乡探亲访友的农民与居民,担的,挑的,提的,背的,怎样的货物与行李都有。

从汾口坐船到县城,在湖上要漂流4个多小时的时光。在一切为了生存的年代里,农村绝大多数人都将坐船当作一种代步工具,而少有旅游的心境。而我是第一次坐船,既陌生又新鲜,还有些许担心、茫然。

一只能坐四五十个人的客运班船,在碧波荡漾的水上移动,在青青的山岛与山岛之间悠悠穿行。船不断地前进,绿色锦缎般的湖面被撕开一个裂口,水波纷纷碎成洁白的浪花,一群群哗啦啦地往后退去,卷起千堆雪……虽然,我怀揣着赶路者的现实心态,但却不经意间有了一次闲情逸致的湖上漂游,见证湖光山色的魅力!

旱鸭子的我,望着宽阔而幽深的千岛湖,望着船舱里挂着的黄灿灿的救生衣,心生怯意,不禁又想:为什么不能坐汽车去县城呢?车轮在陆地上碾过多踏实!

千岛湖山多水多岛多,方言也多。在拥挤、嘈杂而布满生活气息的船舱内,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穿着各式各样的土款衣裤,操着音调不同的方言。我听得懂中洲话、姜家话、大墅话等遂安方言,但听不懂排岭话、威坪话、临岐话等淳安方言。船在水上漂游着,隆隆的马达声一变小,就是要挨近码头靠岸了,客船上的女报站员用亮丽且明显带有遂安方言的普通话大声向舱内喊:“安阳到了!要下船的请赶快下船。”然后,船又过许源、大墅、方家坞、枫树岭等等我从未到过也没有听说过的地方……报站员喊到“邵家”,船就快到当时的县城排岭镇(即今千岛湖镇)了。船最终靠在排岭大码头,一时人山人海,熙熙攘攘,喧闹之极。

从此,我赴省城上学,每年的寒暑假回故乡,往返都是坐客船。也不知从哪一年开始,我当初瞬间的心念变成了一种现实:汾口到千岛湖镇通车了,客车代替了客船,人们终于可以在陆地上平稳放心地赶路!只是初时,公路在上江埠一带掉线几公里——中间隔着一截宽阔幽深的湖面,汽车必须在这里排队坐船渡湖。如今想来,汽车坐船过湖,而人可以闲站在轮渡大船上,迎风眺望湖光山色,缓缓地移动到彼岸,真是一幅美妙奇景!而这道奇景,随着上江埠大桥的开通,再也无法重现……

1987年,读杭大中文系二年级的我与经济系二年级的凌公平共同策划,组织章玫平、程雷生、王健美等杭大淳籍学生,为着偏僻而不为人知的故乡淳安,为着这片生我养我的故土,为着这个从县城排岭坐长途车需要耗费六七个小时才能到地区首府也是省首府杭州的穷乡僻壤,我们自己掏钱和筹资办起了一本油印刊物《千岛湖》,最先以文字的形式在社会上公开启用“千岛湖”这个富有诗意的名字,并以郭沫若“西子三千个,群山已失高,峰峦成岛屿,平地卷波涛”的诗句作为《千岛湖》的刊物宣言。我们开始撰写和约写有关千岛湖的诗文和千岛湖的历史名人——散文家皇甫湜、中国第一个自称皇帝的女起义军首领陈硕真、理学家和新安学派代表人朱熹、大学者方逢辰、起义军领袖方腊、三朝宰相商辂、大清官海瑞……约写淳安的民间故事传说等等,然后利用课外时间刻蜡板、油印、装订,邮寄到全国各地的淳安籍名人、行家手里……也就是从那时起,我有了诗人的冲动,开始蘸着千岛湖的满湖深情,以诗作和散文创作踏进了杭大晨钟诗社、杭大中文系初阳文学社以及著名诗人汪静之和冯雪峰等人创建的湖畔诗社,一步步走向诗坛和文坛……即使我大学毕业自愿支边到了大西北新疆,心里依然怀揣着千岛湖的乡愁和一个淳安人的家国情怀,以诗歌、散文来书写祖国、新疆和故乡,讴歌真善美,鞭挞假丑恶。

2004年,在乌鲁木齐的一次乡友聚会上,我突发奇想,倡议成立了新疆千岛湖同乡联谊会,并兼任秘书长……在边陲之地播撒千岛湖的乡里乡情和湖光锦绣。

是的,千岛湖不仅是一波荡漾的碧水,更站立着数不清的人文岛屿:梅峰岛、五龙岛、月光岛……有名的无名的1078个岛,那我则将自己当作千岛湖第1079个岛吧,一座能走能飞、有爱心能思考的人文的“孤岛”。

      千岛湖新闻网 责任编辑:方志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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