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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求学梦
发布时间:2020-03-31 09:23:28

◆方永和

小时候的我喜欢读书,为了读书,也是几经波折,从小学到大专毕业历经十七个年头,这期间在学校却只读了九年多的书。其中故事蛮多。 

盼望读书

出生于“大跃进”时代且是穷山沟的我,自然是没有福分上幼儿园的,那时甚至都没有听说过“幼儿园”这个词。

也不知道打啥时起,我就天天盼望着读书,大约是因为经常听哥哥放学回家后的“海阔天空”吧。

记得有一天,家里来了个木匠在干活。下午三四点钟,爸爸对我说,你把这个背到学校里去,老师会叫你读书的。这是一根窄窄的木质板条,不重却有两米左右长(后来知道,木条子油漆后钉黑板上可以用来搁粉笔),对于一个才几岁的孩子来说,要把它背到三里地外的学校也不易,更何况还要经过一个坟堆(要知道,小时候的我特别怕“鬼”)。因为爸爸说这根木条子可以让我有书读,便满口答应了,一路上还开心得不得了。尽管这长长的条子实在不好背,我还是尽快往前走,只是路过坟堆时,我使劲闭住眼睛走,幸亏那是条宽宽的沙子马路。

终于到学校了,学校唯一的老师——徐老师正在上课,我满怀期待等在门外……下课了,徐老师发现了我,快步走过来,从我手中接过木条子,说了句“好乖”便没有了下文。我依然站着没动,徐老师又过来说:“可以回去了,路上小心。”我大失所望,一路上闷闷不乐……

回家以后,我大发脾气,“骂”爸爸是大骗子。爸爸和木匠师傅都莫名其妙,我述说了原委后,他们居然笑得前仰后合。

那年我只有五六岁。

不肯辍学

1965年初秋,不到八岁的我终于走进了梦寐以求的学校。我是与姐姐同一年进学校的,教我们的还是徐老师,一个人要教四个年级五十来个学生。徐老师个子高高的,穿着很整洁,戴一副眼镜,说话很和气,从不大声呵斥学生,但学生又都很“怕”他。

在学校的每一天都十分快乐。只是刚刚进校那会儿,算术不开窍,居然不知道“=”为何物,幸而有姐姐教我。可是姐姐只上了四十天学便辍学了,家庭困难啊。我很为姐姐难过。

记得三年级小秋收过后,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题目就是《小秋收》,我很快完成。第二天,老师把我的作文当做范文在全班诵读,并且好好地表扬了我一番。更想不到的是,晚饭过后,徐老师竟然来家访,把我的作文念给我爸爸妈妈听。我当时那个开心,真的是没法形容。

有道是“乐极生悲”,一点没错,属于我的幸福时光很快消失。

暑假的一天,爸爸妈妈郑重其事地对我说,下半年不读书了,得放牛挣工分——家庭负担实在太重,一家子九口(奶奶、爸妈、六兄弟姊妹),几乎全靠爸爸妈妈挣工分养家糊口,生产队里年年都是缺粮户。我可不管这些,坚决不肯放牛,“我要读书”。我在爸妈床前连续跪了三个晚上……徐老师闻讯后前来家访,做我父母的“思想工作”。连续三个晚上,总算有了良好效果,徐老师说可以“半耕半读”——早晚放牛,白天读书。爸妈同意了,我尽管不情不愿,可是又没有更好的办法,总比没有书读强吧。

四年级开学了,同学们每天都早早去上学,而我只能天蒙蒙亮先去放牛,八九点钟把牛赶回牛栏再拼命跑去学校,下午三点又无可奈何地回家去放牛。假如都能这样倒也罢了,问题是农闲时还好,农忙季节可就由不得你了,必须围着老牛转——牛干活,你得割牛草,为它准备粮食。哎,又有什么办法呢,总比一天都没书读好吧。

“祸不单行,福无双至”,这样的“好日子”也很快到头了。才过一个学期,有一天,老爸干活回家,火气冲冲地嚷嚷“不读不读了,读什么读!人家不读书不是照样干活吗?”原来是生产队背地里有人讲闲话:又要读书,又要放牛挣工分,牛还不要归天啊?现在想想,当时的情况是:一方面确实有些人嫉妒;另一方面,那个年代,牛的确是生产队里的宝贝。这样一来,我只能乖乖地当我的放牛娃了。

那年我十一岁。

如愿复学

从此后,我整天与牛为伍,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所幸还有两个小伙伴,似乎并不那么寂寞。一开始仿佛也死心了,一心一意放好牛。可读书的念头始终挥之不去,后来我一有空闲便拾起昔日的书,或者用小本子抄抄写写,客人来了赞叹几句也开心。

有一天,我听说邻居的小伙子被招进工厂做工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能够进工厂,那可是莫大的福分与荣耀。什么时候,我也能够有这一天啊?想想一要居民户,二要初中毕业,而自己是农业户不说,小学还没有毕业呢!难道要一辈子窝在山沟沟里吗?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读书之事居然出现了转机。春节刚过完,一天晚上,爸爸回家开心地说,生产队长不当了。我当即道:“你生产队长不当了,我牛也不放了。”“那你干嘛?干农活?”爸爸问,我很坚决道:“我活也不干,我要读书!”“还要读书?”爸爸很是吃惊。

其时,哥哥已回家务农了,再加上姐姐帮衬,家里条件稍稍有所改善,他们都支持我复读,妈妈也同意了,爸爸最终不得不同意。

复学的手续倒简单,与初中学校联系好,原来小学的徐老师开了个证明,生产队盖了个章便完事,只是入学以后困难重重。

复学之前,邻居读高一的一位学姐说过一句话,至今记忆犹新——说我复读以后“语文应该没问题,数学可能比较麻烦”,当时我并没有在意。

第二天,我满怀憧憬跟着邻居学兄等人,步行二十里路到了学校。这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学兄把我领到了学校负责人那里,如今还清楚地记得他们的对话:

“王老师,我把人带来了。”

“哦!那你以后要多多帮助他哈。”

“我还要他帮助哦!”

“那你把他带到一乙班去。”

我居然不知道“一乙班”是什么意思,因为当年小学里是一年级、二年级……问了学兄才知道,初一有两个班,一个叫“甲”班,一个叫“乙”班。

晚自习开始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铃声响过不久,教室里走进一位胖胖的女老师,没有说话,只是在黑板右侧快速写下两列字:“请同学们把数学作业交上来!”

我心里不禁为之一紧。当年的徐老师写字是毕恭毕正的,这位老师是“潦里潦草”的(其实是行书而已);徐老师写字都是从左到右,而这位老师是从右到左(竖写),更有“数学”二字我不知为何物(小学称“算术”)。其实,尽管开学近一个月了,数学课还是在复习小学的“分数”。可是四年级下学期的内容我从来没有接触过,什么分子、分母、带分数、通分一概不知。怎么办?只好周末不回家,请数学老师补课。一个月后就期中考试了,居然在班里成绩排名中等。于是信心来了,期末考试竟得了个第二名,除了物理学科,其他都是优秀。

那年我十五岁。 

还想读书

升高中貌似比较顺利。那一年全县实行的是推荐加考试的招生制度,对于我来说,那是天时地利人和——哥哥在部队,家庭属于军属;个人表现及学业成绩都不错,故很顺利地升入区(实际上是当时的八个公社)高中。

高中的两年似乎波澜不惊,其时学校正在“复课闹革命”,相对而言,我们就读的青溪中学对教学还是抓得比较紧的。其中,有两件事印象颇深。 

一次英语课,上课不久老师便叫我站起来朗读了上堂课的内容。坐下后,我就开始偷偷地看起了好不容易借来的小说《水浒传》,那可是我第一次看“大部头”,很入迷。在当时,这类书属于“禁书”呢。突然,又听到老师点名:“方永和,Stand up, please!”我忙不迭地把小说往抽屉一推,然后准备乖乖接受老师的批评。谁知,老师让我把一句英语翻译成汉语,倒不是很难,我顺利地完成任务。我想,这节课已经被叫过两次了,总不会再次点到我。于是,又继续“偷”看起小说,正看到“武松醉打蒋门神”这章节,完全不能自已。

“方永和,Stand up, please”,第三次点到我的名。完了,完了!肯定被老师发现了,就等着挨批吧,我心里暗暗地想。“把这句汉语翻译成英语!”好在依然没有难倒我,翻译完后我长长嘘了一口气,但再也不敢偷看小说了!

我当然知道,不是老师没有发现,而是老师为我留了面子。可是,我在数学课上经常“旧病复发”,以致期末考试居然不及格,平生第一次参加补考。至此,我下决心上课绝不看小说,要看必定选择课外时间。

曾记得临近毕业的时候,一位同学问我毕业后干嘛。“还能干嘛,回家务农呗!”我答道。“我打算学木匠,”他说,“你学漆匠好不好?”“为什么?”我问。“我学木匠,你学漆匠,学成后,你教我漆匠,我教你木匠,可以有两门手艺。”他满怀憧憬地说。我毫不犹豫地婉拒了,因为我心里还有梦想——还想读书。虽然希望渺茫,当时大学是推荐的,一般人很难有这个机会,但我还是怀揣着一线希望回到了家乡。

那年我十八岁了。 

圆梦大学

回家务农的前后两年,村子里先后有两位年轻人被推荐去读技校和中专,让我更坚定了好好表现的决心。

1976年暑假将结束时,村支书找上门,让我当民办教师,我毫不犹豫地接受了,毕竟可以与书为伴。令人欣喜不已的是1977年重新恢复高考,给千千万万的学子带来了新的希望——接受祖国的挑选。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那个时候,不要说考大学,就是中专、技校也不易。考试复习就是一大难关。课得上,还必须复习。于是白天上完课,再步行二十里路去公社所在地的中学复习,第二天一大早再赶回学校上课。期间,曾经向亲戚借了一辆自行车,方便多了。可没骑几天就被要回去了,我暗暗发誓,如果考上大学再也不走这家亲戚。现在想想,真是幼稚,那年代自行车可是个奢侈品。

由于十年的累积,当年报名参加考试的人实在太多,所以先各县市预选,然后才参加全国统一考试。预考只考语文、数学两门,语文预考的作文题目是《赴考》,至今还清楚地记得我的作文是这样开头的:“一踏进考场,心潮澎湃,浮想联翩,久久不能平静……”接着,洋洋洒洒地回顾了自己的求学经历以及这次的备考情况,写了1500字左右。

预考是各县市阅卷的,据说语文、数学两门课总分40分就可以参加统考了。而我一篇作文就够了,因我的作文居然被判定为满分,这让我充满信心。可统考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当年统考除了语文、数学,还有政治、历史和地理。像地理学科貌似只知道中国的地势“西高东低”,雨水“南多北少”,其他就“I don’t know”了。所以,结局可想而知。

那一年,我们公社只有一个考上大学,那是杭州下放的一位“知青”,不过我同一届的有五位同学分别考上中专或技校。对于农业户来说,考上技校或中专等于拿到了“铁饭碗”,令人羡慕不已。我自己虽然没有泄气,但父母还是希望我第二年改考中专,先解决饭碗问题。结果报名之后,有几位昔日非常关心我的老师都说我“没志气”,于是我复习也没劲。第二年中专考试上线了,不过只扣鼻子——超出分数线1分,没有被录取。

第三年,我毫不犹豫地再次报考大学。这一年,我被调到高中部任教(说来好笑,三年民办教师“三级跳”,第一年教小学,第二年教初中,第三年教高中),而且教的是文科班的地理和高一的政治。这两门课正是高考科目,尽管自己懂的不多,但我边学边教、边教边学,正所谓“在战争中学习战争”。效果是显而易见的,当年高考地理成绩100分的试卷,我居然得了83.5分,这门课为我的大学梦立下汗马功劳。

一波三折梦竟成,大学梦如愿以偿,我成为改革开放后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那年我已经二十三岁。

上世纪九十年代,全国兴起了自考热,我也顺应时代潮流,参加了省一级的高师自考本科学历。虽然也并非很容易,但相对于当年的考试自然是容易多了,此是后话。

人生得有梦想,有了梦想才会有为之奋斗的动力。在后来的教学生涯中,每当接收一个新班级,总喜欢先讲讲我的求学故事,不是以此炫耀,而是想通过分享自己的亲身经历,能够给自己的学生以启迪、鼓舞、希望…… 

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叶青 王志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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