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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碗油油饭
发布时间:2020-07-15 09:14:16

□洪佩印

油油饭,有人惑之,此饭当属何派何系?川系、湘系抑或浙系?煲仔饭、盖浇饭倒是听过尝过,这玩意至少店里没正儿八经可买。

一碗油油饭,对于植根厚土的故乡人而言,它曾经是荒芜岁月里无法抹去的一道深深印记,如檐下石,愈久愈深;对于离乡漂泊在外的游子来说,它是倚栏远眺泪眼蒙蒙时的淡淡乡愁,似松上藤,愈长愈缠。

儿时生活清苦,记忆中父辈们常年起早摸黑在外劳作,不是下田培秧育稻,就是上山烧荒垦地。我们村人多田少、山多地少,所以口粮紧,常食不果腹。山玉米,属土种,株高根深抗病害,适宜贫瘠荒坡地,籽多粒圆产量高,是主粮接不上口时的绝好补充。一般山玉米种在离村很远的深湾或垄上,因此父母天放亮就出工,要逢黑才回家,辛苦自不必言说。

父母回到家,总会变戏法似的从农具袋里掏出些野果子,还有一捆捆蒜菜(我们也叫蒜菜毛毛),比大蒜植株小,少了大蒜的辛辣刺鼻,多了野草的清香甘怡,这是炒油油饭的主要原料。

用山泉水把蒜菜剔烂洗净,去细留壮,蔫了一路的蒜菜立马葱葱绿绿。灶台上平放着砧板,只听得哒哒哒几声,蒜菜就被切成小碎段。泼两小瓢菜油到锅底,热到油花殆尽滋滋响,撒几粒腌肉入锅提鲜,倒下冷饭,用菜铲几下翻覆,同时把蒜菜撒到饭上提香,用铲煸压,又收拢成堆。要知道用炉火灶炒的油油饭味道浓烈,而且耐饥。听得炸裂声起,饭粒变得油光金亮,即可起锅盛入大搪瓷碗,最后从缸里舀一瓢冷水浇入锅里温着,待吃完后洗碗筷之用。

无论春夏秋冬,还是阴晴圆缺,在厨房忙碌的瘦弱身影总能给平淡的生活带来生色与希望。橘黄的灯光,龟形的土灶,咕咕作响的水箱,炉火映红的脸庞,是那时家家户户的影像,也是时代的记忆。

大人们在灶头忙活着,炉膛里的火就归小孩们承包了。在大人的指导下,柴火搭成井字形、树杈状,可是心里总猴急,想早点开吃,柴火是一根接一根往灶里塞,结果越烧越黑,锅子不热饭就不香。抄起吹火筒,鼓起腮帮子使劲往灶里吹。有时气接不上趟,倒吸一口,呛得鼻涕眼泪一起流,小手往脸上一揉一抹,烟尘刷得满脸都是,如同黑包公。浓烟从烟囱排不出去,只能从灶口滚滚而出,灌满了整个厨房。大人们见状,从炉膛里抽出烟柴头,用火钳把炉膛重新挑空,火又扑闪着舌苗旺起来。油油饭的香味盖过了烟尘味,又混着水箱里氤氲的腾腾热气,总让人觉得更接地气,也许这就是人们说的烟火气。

夕阳西下,倦鸟归巢,一家人围坐着小方桌落座,没有现在的七盘八碗的讲究,没有荤素营养搭配,也没有酒水饮料的的助兴,只需一份油油饭,伴着蛙声,就着清风,多的是一份恬然、天然。劳累了一天的父母并不急于吃晚饭,总是等小娃们扒完饭,才一边端着碗划饭入口,一边笑眯眯看着我们争争吵吵。村前小溪流呀流,我们长啊长,恍惚间也就成人了。这一碗碗油油饭里,盛放了太多浓郁的亲情。

邻家罗大哥,命运多舛,父母早亡,仅靠爷爷一手拉扯大。穷人孩子早当家,割草喂猪,洗衣烧饭,他从小练就一手本领,读书也十分勤勉,还考入了重点大学,一时成为村里人励志的榜样。后来谈了一个女朋友,可是女方家里死活不同意交往,觉得男方条件太差,门不当户不对。但是女朋友仰其才华、慕其品性,哪怕家人和她断绝关系,仍毅然决然地和罗大哥一起回乡创业。家徒四壁,一屋二人,没有锣鼓喧天,没有繁杂的仪式,据说他们结婚当晚也就一碗油油饭。如今他们历经磨砺相互携持,守得云开见月明,创业有为成乡贤,村里修桥铺路也常出资捐物。每每大家夸赞有加时,罗大哥常说:“是一碗油油饭成就了这个家,成就了自己。”那时的爱情观清纯朴实,没有算计,于现在人而言刚刚还是听说,一转眼成为传说。这一碗油油饭里,倒是蕴含了纯真的爱情。

“楚雀乘春翐翐飞,蒜头椒目禀生微。”正月快出头,阳光格外明媚,漫步在乡间小路,抬眼低头,不经意间又看见蒜菜在风中摇曳。

在桥头碰到了因疫情滞留在村的儿时伙伴,平日大家在外求名逐利难得相见,今日看到他们携妻带子,在田埂上、塝坝边挎篮采蒜,不时向孩子们讲述当年吃油油饭的艰苦岁月。抚今追昔,忆苦思甜,是一个民族、家族的传承教育,即使放到现在,油油饭也跟美食挂不上钩。饥荒年代,粮食短缺,劳动人民向来有智慧,无需精心秘制,普通的佐料食材简单混搭,就成了可口的饭食。

暮色沉沉,空谷幽寂,又见炊烟升起,又闻油油饭飘香。我在想,可能我们吃进嘴里融入心里的不是美食,而是对美好生活的眷念和信念。

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叶青 方志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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