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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碗米羹
发布时间:2014-12-22 14:28:04
那一碗米羹

  发小当了村长,是在接到他的电话后才得知的。他说,村里要建文化礼堂,村里要把一些非物质遗产,包括米羹的做法也列入文化礼堂之中。

  对淳安人来说,吃米羹不是什么稀奇事。

  但在我儿时,吃米羹也不是常有的事。除夕那天家家都会做上一大锅米羹,一直吃到元宵。除此之外,过节时或在白喜事上也能吃到。

  米羹的做法很有讲究,头天晚上把米淘净后放入大蒜、茴香、桂皮、桔皮、干辣椒一起浸泡。第二天用石磨磨成糊状。待锅中水开后倒入干菜等配料,最后倒米糊,不停地搅拌,一锅米羹就做成了。

  这一碗米羹,便是故乡的味道,更是一碗浓浓的乡愁。

  在外的日子,总是怀念家乡的米羹,虽然那并不能算是一道美味。但那一碗带着浓郁乡土气息的米羹,凝结着对家乡亲人的思念。

  除夕的清晨,阳光穿透厚厚的云层,露出狡黠的笑容,给大地捎来一丝暖意。我躺在床上,悠闲地享受着回笼觉。妈妈在楼下叫着,“羹熟了!”

  米羹煮好了,意味着我该起床了,因为接下来我要做的事,就是给隔壁的陈奶奶送一盆米羹过去。我已经不记得在除夕这天给陈奶奶送米羹已经持续了多少年,但这无疑是我乐意去做的一件事。

  陈奶奶,从我有记忆以来,她就独自生活。听长辈们说,她老公是村里的大地主,土改时被枪毙了,有个儿子在上海,她过不惯城市生活,就留在了村里。

  我到厨房时,妈妈早已舀好了一盆羹放在桌上。看着那盆羹不由地咽起了口水,迅速地从盆中拎出一片猪肠放进嘴里嚼了起来。米羹里的猪肠我们有个专用名词:“叫子”,小时候一到过年就喜欢捧着碗米羹在村里到处游荡,跟其他小伙伴比羹里的叫子多,每吃到一个“叫子”就把它吮吸得干干净净,然后高高举起,向他们炫耀。

  “你就嘴馋,快给陈奶奶送去,再来吃。”

  我走到她门口时,陈奶奶正坐在门口晒着太阳,看到我端着羹过来,笑着站起身来。“你妈总是这么客气,每年都送过来。”

  时间往前推了三十多年,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所有场景在记忆中都已模糊,只剩下布满老茧的手捧着碗米羹递到我手上的画面,有如摄影师利用高光圈将背景模糊了,更加清晰地凸现出主题。

  因为饿,我坐在弄堂里哭了起来。陈奶奶路过时朝我看了一眼,“囡囡,哭什么呀?”我见到有人过来就哭得更加大声:“我饿。”

  几分钟后,陈奶奶捧着一个青花碗向我这边走来,远远就能闻到香味,那种香气不断诱惑我的食欲,我不停咽着口水,饥饿感更加膨胀,我哭得更加厉害了。

  陈奶奶将那碗递到我面前,是一碗米羹,我止住了哭声,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因为我感觉到了那碗里的美味,足可以填饱我的肚皮。我小心翼翼地接过那碗羹,抬头望着她,她脸上总是挂着让人难以拒绝的笑容,那笑容似乎是她脸上的装饰品。

  妈妈去赚工分了,大门紧锁着,我捧着那碗米羹坐在门槛上吃了起来,每吃一口就抬头看看陈奶奶,她微笑地看着我。我也记不得那碗米羹里有多少叫子,只记得这碗米羹成了我记忆中最美味的回忆,不管时间过了多久,那碗羹的味道仍然那样浓烈。我三下五除二就将一碗米羹吃得个精光,还将碗添了个干净。吃饱的我,坐在门槛上睡着了。妈妈回到家时,天已昏暗,在开门时,不小心踢到了那只碗,清脆的声音过后,变成了碎片。那碗碎了,记忆却没碎。妈妈狠狠地看着我,我以为竹丝马上就要落到身上了,紧缩着身子,小声说着,“是陈奶奶给我吃的。”

  妈妈摸着我的头,眼泪滴在我头上。我不解地望着妈妈,先前那快被挨打的恐惧消失得一干二净,扯着妈妈的衣袖,“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惹妈妈生气了。”

  “不是你不好,是妈妈不好,妈妈没让你吃饱。陈奶奶是好人,只是她的成份不好。”

  我幼小的心灵根本不知道“成份”是什么意思,只有诺诺地点着头。

  但陈奶奶家的诱惑总是存在的,她家里总是备着各种瓜果,我们这些小辈经常去她家眷顾。她话很少,只是笑盈盈地看着我们说话。陈奶奶家的地面是用石灰跟粘土浇起来的,没有水泥那样硬,且很吸汗,夏天坐久了也不会有湿漉漉的感觉,所以我们总四仰八叉地贴在地上乘凉。疯玩的时候,小伙伴常还把头埋进陈奶奶的米缸里,像驼鸟一样。而陈奶奶对我们这些顽皮的小家伙们从来不会大声呵责,总是微笑地站在一旁叮咛我们小心点。

  玩累了,大家围着陈奶奶听她讲故事。她讲得最多的是当年坐轿子去狮城的事。她说她每次去狮城都在一家铺子里吃碗米羹,那家铺子的米羹特别好吃,里面的干菜和豆腐都是经过特别挑选的,吃起来柔软滑口,又香又辣,我们听着都忍不住吞口水,至于那店铺的名字,谁也没记住。

  那个夏天,妈妈打来了电话说陈奶奶走了,那一刻,我脑海中浮现的是那个三十多年前的画面:那双满是老蚕的双手捧着碗米羹递到我手上。

  第二天,我请假赶回了老家,我舀了一碗素羹走到了陈奶奶遗体前,看着她安详的表情,苍白的脸上仍然能分辨出微笑。我轻声叫了一声:“陈奶奶,谢谢你的羹!”这是一句迟到了三十多年的感谢,说完低着头吃完了那碗素羹,和三十多年前那次一样,将碗添了个干净。  (江琦军)

 

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徐爱梅 徐满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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