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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来临时,我在微信中收到一友人发自远方的照片。他和妻子,双双坐在私家花园的草地上,白色靠椅,中间一个茶几,摆放着水果茶点,皆着家居拖鞋。背景是红色小别墅,他女儿的家。
他是我的前辈,“文革”前大学生,才华横溢,文思泉涌,策划力一流,却没有赶上最佳年景。经他点拨一二的学生,却大多成才,高官有之,著名作家、剧作家有之,对他很恭敬,终身引他为师。
当年所在的文化单位是政治运动重点,他少年气盛,妙语连珠,不栽才奇怪。曾经青睐他的姑娘很多,他一落魄,纷纷散去,唯有一位不离不弃,天天帮他打扫女厕所,阻止别人的恶意侮辱。不久成了他的妻子,要说他不爱她,也不是真的,当时他确实是暖在身心。
社会秩序恢复正常之后,他的身边亦恢复了才子佳人的围绕。其实他的妻子也是高挑美女,只是遇上那个年代书读得不多,他一聊天就思绪十万八千里,她如何跟得去?
因此,妻子常常觉得,他的心在云游天外,无论他的身边有人,还是没人。
她是个聪明女人,给他充分的自由,因此他的社交也没有必要避开她。他常常带人来家,她就张罗饭菜,客人喝吐了,她默默收拾。
有次一个女客亮绝活做了一道菜,丈夫连说三遍好吃,她立即偷偷苦练,失败之作自己吃掉。不日宴客,她做出一模一样的菜来,丈夫惊讶地打量着她,她不露声色。
丈夫有时也带她去赴宴,席中除去外衣,丈夫夸一离异中年男毛衣别致,男人搂一下身边年轻女友,说乃是定情物,女友亲手织的。不几日,她也织出了一件,颜色花式略略有异,更适合自己男人。
家务全包是不用说了,连买米买家电,装修房子,墙上打洞,全部她一手搞定。
他退休后,很少露面,常常遇到的倒是他妻子。有个早晨在食堂碰见她,拎着一袋包子匆匆走路,说,他就喜欢食堂的包子,吃不厌似的。
有次在医院遇见她。说,我是来替他挂号排队的,已经等了两个小时了。聊了几句她忽然说,啊呀,前面只有三个号子了,我要喊他出来了。
新年来临时,收到了他们发自异国的照片,他们已随女儿定居国外,远离了原来的生活圈。我看见他和妻子坐着,目光一致对着镜头。那个贤惠女人的表情中,终于不再有习惯性的紧张和匆忙,幸福极了,安详极了。 (莫小米)
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徐丽 徐满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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