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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灰灶就是烧石灰。
家乡是山村,村后是巍峨绵延的山,村前也是巍峨绵延的山。山上的石头是石灰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祖辈凿石烧灰。
石灰用来砌墙批(粉刷)屋,还用来杀黄豆叶片上的硬壳虫,稻田里的青衣(藻类)。溪滩里的流水断了,东一水坑,西一小潭,畚一畚箕石灰撒到坑里潭里,赤脚搅搅,鱼就浮头浮脑,嘴巴向上“吧嗒吧嗒”吸着气。用石灰药鱼,也是好办法。烧石灰要砌大灶,灶叫灰灶。人到灰灶上烧石灰名称:做灰灶。
灰灶(石灰窑)是个庞然大物,大都依山傍坡而筑。灰灶用大块石头砌筑,一圈,一圈,又一圈,盘旋而上,像座圆的碉堡。灶肚子直径约3米,灶高有4余米左右,有的灰灶上边还可以盖房子,房子是黄泥墙,黑石板顶。
好像每一条源里都有石灰灶。老家有名气的灰灶,方宅一个,叶家一个。叫法是方宅灰灶,叶家灰灶,记得还有一条支坞,支坞里有一灰灶叫新坎源灰灶。
灰灶也不是随随便便想建到那里就建到那里的。条件是:有石灰石,还要有石煤。石煤比不上北方的煤,石煤火力弱,燃烧后渣多。
做灰灶似乎是那么固定几个男人,十天半个月回家拿些粮食,炒一菜竹筒菜,吃、睡、做都在灰灶上。一窑石灰烧好了,人脸上身上都漆漆黑的。家乡人看到小孩子头脸漆黑的就说“你去做灰灶啦?”
父亲是教书匠,细皮嫩肉的,“文革”遭批斗,下放回家劳动,生产队叫他去做灰灶。半个月后回家拿粮食,蔬菜,说做灰灶好苦。采石打炮眼,震得双手虎口发麻,用锤子敲石壁,钢钎撬石头,挑石头到灶上,都是体力活,一天下来累成一条长途奔跑的狗,扒那就在那睡了。一年下来,父亲不再是细皮嫩肉的先生,而是肤色黧黑,胡子拉茬的山村农民,做别的农活也游刃自如。劳动炼人炼筋骨,做灰灶更炼人炼筋骨。
石灰烧好了,焖窑一天,再出窑。出窑那一天,人特别多,出灶的、挑灰的、称灰的、买石灰的一股脑儿汇拢来。灶里的温度很高,烈焰的余威还未退尽,但要石灰的心急着,打开灶门,一时间,七手八脚,用长把锄头掏出石灰,更多的人争先恐后地用锄头把灰扒进畚箕,石灰粉尘四处飘飞,灰灶和灰灶上的房子,白色的灰尘包裹着,人成了白色灰雾中移动的雕塑。畚箕和灰篓装满,大家退到外面,相互拍打对方的身体,灰尘飘起如烟如雾。
石灰能改良土壤,在田里撒上石灰,有利农作物生长。
耘田了,稻田先撒上石灰,再开始耘。印象最深的是:烈日照射下,在烫脚的水田里撤灰,石灰吹进眼睛,泪流不止喷嚏连连。
养蚕的竹匾和场所也用石灰消毒。
石灰还是天然的干燥剂,农家皆备若干个坛子、铁箱之类,其底放几块灰,垫张白纸,放上食品(如茶叶、冻米糖、葵花籽等)盖好盖子。这样食物久藏不坏,食用安全又环保。
现在,家乡好多灰灶塌了,塌了的灰灶上杂草丛生。春去夏来,秋离冬至,父亲流在灰灶那蓬草上的汗水、血水,还在滋养着草的子子孙孙们。 (王丰)
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方俊勇 徐满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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