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珍

听母亲说，我出生的时候，她的身体还算健康，家里家外也要力所能及地协助父亲。所以，每当她要把家里的果蔬挑去镇上贩卖的时候，她会把我拜托给邻居的姑奶奶。慈祥的姑奶奶虽然把我照顾的很好，可是，我才几个月，还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奶娃，到点了就要找妈妈。母亲又交代了正在上小学一年级的哥哥，中途从学校到姑奶奶家把哭闹的我背到镇上喂奶。20里石子路，一条泛黄的纱布把三个月大的我绑在9岁哥哥的背上。哥哥说，远远的听到车子鸣叫，他就躲起来，他担心车子的呼啸会让我害怕，或者会吵醒哭累睡着的我……等车子过后再继续赶路。他也会走得很累，回头看看，如果我乖乖的，他就稍作休息，但也不敢停留太久，他知道我肚子一定很饿了。见到母亲，看着我在母亲怀里吃饱又睡着了，他会感到无比满足。有时候，三个人一起回家，更多的时候还是哥哥背着我原路返回。

这是一段没有记忆的时光，母亲跟我说起过，在我抱怨哥哥的时候。姑奶奶也跟我提过，在哥哥那段天马行空、放纵不羁的岁月。我也问哥哥，他只是淡淡地跟我谈起过一次，在我们几乎要忘记过去，那渐行将远的日子。

我是在哥哥的背途中长大的，他的背就是我的摇篮，给了我许多来自兄长的呵护。我无数次脑补，想象那个躲在山坡后面保护着妹妹的小男孩，他自己害怕吗？那一路的艰辛他是否也常常忆起？

我渐渐长大，母亲身体却越来越不好，哥哥去了外村上学。病弱，瘦骨嶙峋，黑不溜秋的我总是会因为免疫力下降引发支气管哮喘，一感冒就行走艰难。父亲背着我来回于家和卫生所，来回于学校和家。趴在父亲的背脊上，安全而舒适，脸贴着父亲的背脊，心如烙饼一样翻来覆去。听他说故事，听他逗我开心，听他的嗔怪。有时候他会腾出手轻轻地拍拍我的屁股……我沉沉地睡去，忘了扎针的痛，忘了吃药的苦。父亲的步伐稳健且轻便，那段行程我不咳嗽也不气喘，我像乖乖猫一样蜷缩着，每次似乎都没有睡够就到目的地了。

父亲的背脊无比宽广而温暖，是我小时候最喜欢待的地方。那段生病的日子，现在想来，身体虽然备受煎熬，内心却一定是幸福的。还有父亲身上那熟悉的味道啊，在我的记忆里历久弥新。

命运终究是眷顾我的，父母的求医问药，哥哥姐姐的呵护，终究让成人的我和普通女孩一样健康快乐。然后有一天，一个高大的男孩把已经长得实敦敦的我扛在他的背上去了他家。从哥哥的家里到婚车上，三分钟，我觉得很漫长，他觉得好紧张。我在他的背上感受他的一路狂奔和颠簸。从此，猪八戒背着媳妇去了高老庄再也不必流浪。

这是我生命中给我依托的三个温柔而坚强的男人。内心虽感恩如潮，有些情感却还是留下太多的遗憾，无以回报，不知所措。如逝去的父母，如因利益成陌路的兄妹情……可我们终究要将存在的日子过得如诗一般美好和浪漫，终究要将身边的人好好对待，如照顾孩子，爱自己的伴侣，也爱他的家人。

每一个生命的到来都不曾投石问路过。如果你们提前了解了自己的人生，你们还有勇气前来吗?父亲也因为自己的能力有限问过类似的话。带着愧疚，无助和深深地自责。当时的我根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懵懂地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做父母的孩子不是一件最稀松平常的事情么？难道有谁是可以选择的吗？谁都无法选择，父亲之所以问，是因为，他觉得给我们的根本不够。可是现在如果有人再问同样的问题，我会说我依然要做他们的女儿，贫富无妨，只是他们一定要健康地陪伴我们久一点再久一点……“子欲孝而亲不待”，悲痛而淋漓尽致地诠释了每一个想念父母的时刻，我想我的哥哥想的也一定跟我一样，因为在我们的心里，亲情永远是绵长而宽厚的，更是有力量而又有温度的。我们回不到儿时，可我们可以解开自己心里的结，让埋怨永远地离开我们，所谓的利益于亲情而言，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愿记忆温暖如初，生活素简而温情。

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徐丽 邹楚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