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书旗

不知是因为恋旧的原故，还是确实留恋小时候汤瓶菜的味道，每当逢年过节，望着满桌子丰盛的菜肴和精美的餐具，另一幅画面立刻从记忆的深处飘然而至，同时，一种久违了的味道、一种小时候汤瓶里的味道似乎也随之而来，顿觉满屋生香。

小时候，家里有很多汤瓶，大小不一。大的能放下一个蹄髈，最小的比鸭蛋大不了多少，它的雅称叫“鸭子壳”，常用来给幼童闷饭。米里加点猪板油，洒点盐，放在热灶膛里，闷出来的饭油光发亮，咸里透香。也有坐月子的产妇把汤瓶放在热灶膛里闷饭的，叫“汤瓶饭”，特别软糯，容易消化。小时候常吃“汤瓶菜”，那时候父母亲都很忙，早晨出工之前，把钵头里的饭炖在锅里，把炒好的青菜萝卜盛在汤瓶里，往灶膛里一推，用一块厚厚的木板把灶门堵住，这样保温，天冷的日子收工回家就有热饭热菜吃了。而最令小孩渴望的，是另一种汤瓶里的味道，这种味道一年只有三次，分别是杀年猪那几天、大年三十夜和正月元宵节。汤瓶里的味道来自妈妈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养的那一头肥猪。

由于品种不良和饲料不精的原因，那时候农家养的猪普遍不大，一年养到头最大的也就七八十斤肉。但俗话说，“杀只鸡也能油三天”，何况再小也是只猪。因此，杀年猪的那几天是家里油水最足的时候，家里的汤瓶又要沾几天荤腥了。

大年三十的这天，小孩也不能贪玩，得去砍一担柴禾，回家后胡乱地吃点现成的当中饭，如米羹、粽子之类，留着个半饱不饿的肚子，便眼巴巴地等着那一顿望眼欲穿的晚餐。

厨房里的大火炉上早就摆满了炖菜的汤瓶钵头，除了炖蹄髈、炖猪肠、炖鸡之外，大多是一些煎豆腐、萝卜块、冬瓜块、豇豆角干、扁豆角干之类的家常菜了。这些菜与平日并没有太多的不同，只是沾了荤油的光，便褪去了平日灰头土脸的模样，个个活灵活现起来，油光水嫩的，在火炉上突突地冒着气泡，末了，妈妈又挨个地撒上新鲜的蒜苗段，一股香气便弥散开来。

终于等到爸爸把那一个个滚烫的、外面流着油渍的、底上粘着炭灰的汤瓶依次端到八仙桌上。祭过祖宗，放过鞭炮以后，我们几个早就垂涎欲滴的小孩便迫不及待地趴在桌子上东挑西拣起来。

和我持同样怀旧心情的人大有人在，十几年前，有人在县城开了一家以汤瓶菜为主体的小餐馆，听说有点特色，我遂慕名而去。看着火炉上那一溜冒着热气、外面淌着油渍的黑汤瓶，亲切感油然而生。席间，我试图找回丁点过去的感觉，终未遂愿。后来，我想明白了，此时与彼时，凡事皆有太大的不同，彼时的感觉已随时光的流逝而流逝，就如我们的人生。而能留住的，永远只有那美好的回忆和那久久不能忘怀的回味。

千岛湖新闻网编辑：徐丽 邹楚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