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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呀扭篓箍
发布时间:2018-09-06 09:33:45

李应富

大家都叫他饭桶,我至今也不知他的真名实姓。我小时候,他每年都来我们村扭篓箍。篓箍是挑竹篓用的工具,底部一个能大能小的索套,四周均匀地扣四股索,四股索在顶部交结处有一个耳洞。把篓箍套在竹篓腰间,把扁担伸入篓箍耳洞,“哎嗨”一声担起扁担,竹篓就跟着离开地面。我们淳安山多,林深竹茂,以前每到新竹长成,都要剖好多新竹蔑扭成篓箍,销到山外去。

村里扭篓箍的地方在社屋,社屋有磨玉米的大石磨。我们去磨玉米了,大人就在路上喊:“饭桶,我家小鬼磨玉米,照应一下。”饭桶就在屋里说:“好呢。”我们背着玉米走进社屋,饭桶立即扔下扭着的篓箍,帮我们把玉米抬上高高的磨床。带动大石磨的水被水闸挡在屋外,要扳下水闸把,水才能进来冲动大水轮。水闸把悬在水轮前上方,要爬上高高的石墩才能扳动,我们不许饭桶帮忙,放水、看水冲动水轮,看水轮带动石磨转起来,挺有意思的。饭桶歪吸着烟筒站在一侧,随时准备我们摔下来把我们扶住。水轮转了,石磨转了,我们又爬上磨床往磨槽添玉米了,饭桶才捡起篓箍蔑,继续扭。

扭篓箍的钩子钉在磨台旁的门框上,竹篾套在钩子上,饭桶两手各持竹篾一端,一上一下有节奏地扭,钩子随着饭桶双手的扭动不停地转,左右手中的竹篾就绕成麻花。扭篓箍很伤手,饭桶的手指上,套满硬硬的皮指套。饭桶肯让我们玩他的烟筒脑,肯让我们吃他的兴安回回糕,却从不肯让我们摸他的皮指套。休息时,饭桶要踮着脚尖把皮指套放上门框顶上,唯恐我们拿走弄丢。没有皮指套,他的手指非被竹篾绞烂不可。

竹篾在饭桶手中成了蔑索,蔑索又被饭桶打成篓箍。打好的篓箍一只只套起来,像一座座宝塔。

磨玉米我们去社屋,不磨玉米我们也去社屋。除了石磨、水轮,社屋还有水碓及一排排的炒茶机,我们爬上爬下捉迷藏玩打仗。饭桶矮墩墩的,一脸横肉,像电影里的坏人,但我们不怕,他一脸横肉在我们眼里是一脸的笑纹。我们爬入水轮心踩得水轮转起来,饭桶喊:“再不出来,告诉你们娘老子。”但饭桶哪里唬得住我们,水轮转得快起来,我们在水轮心里滚作一团,哭爹叫娘。饭桶喜欢说白话,白话就是故事、笑话、谜语。饭桶说:“毛家山头一根绳,千年万年踏不断。”我们说:“路。”饭桶又说:“毛家山头一棵树,千年万年摇不停。”我们又说:“水轮。”

饭桶的家乡叫毛家山头。

高兴时,饭桶会一边扭篓箍一边扭腰一边扭扭捏捏地唱小调:“扭呀扭篓箍;篓箍挑篓篓。篓篓装个小囡囡。小囡囡,去哪里?外婆家,吃荸荠。”

饭桶用扭好的蔑索装篓箍时,我们抢着捡他废弃的竹蔑套上钩子,学他的样扭起来。饭桶手里装着篓箍,眼睛看着我们,不时亮起嗓子指导一下,有时还扔下手中的篓箍跑过来,把我们的手,把我们的指,直至我们手中的竹篾变成蔑索。空下来了,饭桶把我们扭的蔑索装成小篓箍,直夸扭得真好。

不知哪年起,村里不扭篓箍了,我竟好多年没见过饭桶。

中学毕业那年,有许多外乡人到我家乡收购旧木料,一堆堆木料要靠人力背过山去贩卖。一次,我也加入到背料队伍中,到目的地称重量时,我想起一路上常背木料的人笑谈如何作弊增加重量的办法,鬼使神差地把一只手使劲压上木料,我笨拙的手段立即被揭穿了。正在我脸红耳赤不知所措时,对面记账桌上忽然站起一个人,他似乎没听到称重的人斥责我,大声说:“多少?120斤?好呢。”

原来这次贩卖木料的主人是饭桶。结账时,饭桶真的给了我背120斤木料所得的工钱,其实那次我背的木料还不到一百斤。

饭桶说:“你不读书了?”

我说:“不读了。”

饭桶说:“你吃得消背料?”

我似是而非地点点头。

此后我再没见过饭桶,去年回老家,与父亲聊天,忽然聊到了饭桶。父亲说,算起来,饭桶应该有90多岁了。

不知饭桶还好不?

千岛湖新闻网编辑:徐丽 邹楚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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