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问新闻的真谛
发布时间:2009-09-19 08:57:51
追问新闻的真谛 这是一本500多页的传记,拿在手上沉甸甸的、极富质感。封面是被称为“美国时代最伟大的新闻记者”――沃尔特・普曼的黑白照片,他冷静地凝视前方,为全书最后一段文字作出印证:“他泰然自若,头脑冷静;他聪慧的眼睛里充满了高度的幽默感,闪耀着一个光芒四射的世界。”
正如该传记的出版人、财经作家吴晓波在《李普曼传――新版缘起》中所说:“任何一个行业中,必定会有这么一到两个让你想想就兴奋的大师级人物,他们远远地走在前面,背影缥渺而伟岸,让后来者不乏追随的勇气和梦想。”
李普曼就是这样一位让后辈兴奋不已的大师级人物,他将新闻记者这个职业推向了荣誉的巅峰。在将近60年的时间里,他在“今日与明日”专栏中发表了1.4万篇文章,是二十世纪美国报刊史上历时最久、内容最广、影响最大的专栏,对于当年的很多美国人来说,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开房门,捡起牛奶瓶和报纸,一边吃早餐一边看李普曼是怎么样评价这个世界的。
的确,没有一个人能拒绝李普曼那样“光芒四射”的人生,不过,作为一名从业多年的新闻记者,读完这本书后,掩卷深思,浮现脑海却还是跟专业相关的问题:一名优秀的记者应具备什么样的素质?怎样才能成为优秀的新闻记者?
这个问题的第一个答案,笔者认为首先应该明确新闻所担当的职责以及记者所肩负的使命。
在采访、写稿等日常工作忙碌的间隙,很多同行会追问自己:“医生被病人所需要,教师被学生所需要,而我所从事的新闻记者的工作,除了养家糊口之外,它到底产出了什么?它真的被社会需要吗?它存在的价值到底在哪里?”。事实上,对于这些问题,李普曼也加以思考,对于这份他贡献了一生的工作,它存在的意义、它对这个社会所起的作用、它所肩负的使命,李普曼这样认为:
“如果国家是在人民的赞同下得以管理的,那么人民对于管理他们的人要求他们赞同的事情必须形成见解。他们是怎样做到这一点的呢?他们是靠听收音机和读报纸,看看记者们对于在华盛顿,在全国以及在兴趣所及的某些领域,我们以由表及里,由近及远的探求为己任,我们去推敲、去归纳、去想象和推测内部正在发生什么事情,它昨天意味着什么,明天又意味着什么。”
这是李普曼在美国“全国记者俱乐部”特别为他举办的七十岁生日庆典上的一番讲话,值得从那时到现在所有新闻从业者起立鼓掌。这番话的核心意义在于新闻记者应明了自己所肩负的使命――为社会大众提供他们应该知道却因为种种原因而不知道的信息,这不是一份可有可无的工作,这是非常专业的、不简单的任务,这是令人自豪的工作。
也许有人会说,在李普曼时代,大众只能仰仗报纸、广播、电视杂志这些传统媒体提供信息,除此之外别无渠道,而现在的情形已经完全不同了,借助新兴科技力量,网络化时代已经到来了。从播客博客到视频网站,从市民记者到网络论坛,网上的信息应有尽有。那么,李曼普对于记者使命的论断是否已经过时?对此,笔者深不以为然,认为网络信息泛滥的情形,更加凸现了李普曼所表达的关于记者理应担当记录社会,观察时代的职责。
“在网上,谁都不知道你是一条狗”。不可否认,互联网热潮如火如荼,正在全方位影响人们的生活,但却难免泥沙俱下、鱼龙混杂、真假难辩。惟其如此,更需要专业记者以高度的敬业精神、职业素养,放出眼光,运用专业手段,为公众去芜存精,辨别真假,从海量信息中筛选出有价值、真实、客观的信息,并且有责任为公众答疑解惑:解释纷繁复杂、头绪众多的表象到底蕴藏着什么?它们对自己的生活将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作为专业记者,我们需不时提醒自己:公众需要了解这些。
恰如李普曼所言:“在这里,我们所做的只是每个主权公民应该做的事情,只不过他们自己没有时间和兴趣来做罢了。这是我们的任务,一个不简单的任务。我们有权为之感到自豪,我们有权为之感到高兴,因为这是我们的工作。”
要完成这项不简单的任务,需要具备优秀新闻记者不可缺少的职业素养:真实、客观、理性、摒弃教条等等。对此,李普曼又是这样阐述的:
“因为我们是具有美国自由传统的报人,我们阐述新闻的方法不是以事实去迁就教条。我们靠提出理论和假设,然后这些理论和假设要受到反复的检验。我们提出我们所能想到的最能言之成理的图景,然后我们坐观后来的新闻是否同我们的阐述相吻合。如果后来的新闻与之相吻合,而仅仅在阐述方面有一些小小的变化,那么我们就算干得很好。如果后来的新闻与之不符,如果后来的新闻推翻了早先的报道,就有两件事可做。一是废弃我们的理论和阐述,这是自由的、诚实的人的作为。另一种是歪曲或隐瞒那条难以处理的新闻。”
坚守客观真实理性的新闻理念在当下颇具教诲意义。在这个“娱乐至死”的年代,尊重真实、实事求是等最基本的新闻理念正在被新闻娱乐化、资讯快餐化所消解。想想让新闻记者蒙羞的北京电视台“纸包子事件”,想想为了吸引眼球,制造话题而置真实客观于不顾的各类真真假假的所谓“新闻事件”,充斥着报纸的版面、电视台的新闻栏目,重读李普曼的上述文字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除了时政专栏的写作,李普曼还以其卓越的思想穿透力写作出版了30多本著作,从国际关系到人类道德,都在他著述的范畴之内,众所周知的“冷战”一词,就是经由他的著述而被广泛接受和使用的。不可否认,这种杰出的思辨能力、这种博大精深并不是普通新闻记者所能具备的,不过,在李普曼担任《世界报》社论版负责人处理具体采编事务时,他提出的微观层面的建议也颇具专业性和可操作性。
例如传记中提到,李普曼对文法非常讲究,对语言十分认真,用词精雕细琢。他说:“不能用文字来表达和传播的体会,是不可能长久生动地保留在记忆中的。如果言辞不能精确地表达思想,思想本身很快就会变成无法辨别的东西。”
李普曼总是非常注意使每篇社论都集中讨论一件事。当一个年轻妇女就她写的一篇文章征求李普曼的意见时,李普曼说:“你在这个问题上作的文章太多了。但你却忘记了,至少在新闻工作中,你不能指望任何一个读者为了弄清上下文的联系,回过头来再把一篇文章重读一遍。”
如果说,身为国际关系专家,其见解备受美国政府及各国首脑重视、堪称“意见领袖”的李普曼都坚持认为,新闻必须使有关的问题简单明了,通俗易懂,而不是相反,那么,对于后辈记者来说,把新闻事件叙述清楚、恰如其分地表达出来,应该是这个行业最起码的基本功了。
因为李普曼巨大的影响力,上世纪七十年代《中美联合公报》签署之后,周恩来总理曾经邀请李普曼作为第一位访问中国的美国新闻记者,但遗憾的是,当时李曼普已届耄耋之年,不再适合做长途旅行,所以他没有接受这个邀请。这让人们非常遗憾李普曼和亲历中国的机会失之交臂,否则应该会留下对这个东方大国的精彩论述。
大师渐行渐远,徒留后辈高山仰止。虽然,那样的时代,那样的人物是不可复制的,但是在当下重温前辈大师“思想的断片”颇具启迪意义。二十世纪西方伟大的文化批评家本雅明曾经说过:生者虽受时间浩劫的摧残,颓败的过程同时也是结晶的过程。它以新的结晶体态幸存下来,不为自然暴力所摧,仿佛在等待采珠人有朝一日下访探问,将其作为“思想的断片”,作为“丰富而奇瑰的珍藏”,甚至作为永恒的“象中之象”,带回到生者的世界中。
当翻到《李普曼传》的最后一页,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气――诚如哲人所言,这个阅读文本的过程就是一个探寻并发现“丰富而奇瑰”宝藏的激动人心的过程。
(作者单位:浙江广电集团国际频道)
来源: 作者: 编辑:qdh